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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和新雪——苗长水小说意境漫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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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1-01-03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新人新作

  晴空和新雪
——苗长水小说意境漫谈
朱向前
这是苗长水在他的中篇小说《染坊之子》中对沂蒙地区一种蓝印花土布的优美比喻:“蓝地儿蓝似晴空,白花儿白若新雪,”照当地老百姓的说法,就叫做“晴空和新雪”。
我之所以首先想起这样一个比喻,是在阅读了苗长水的《冬天与夏天的区别》、《染坊之子》、《非凡的大姨》、《犁越芳冢》等一组反映沂蒙山老区的革命历史斗争生活的中篇小说之后,有了这样一种感觉。
这样一种类似晴空和新雪的感觉,首先来自苗长水笔下那一脉悠远、空阔与明净的韵致,和清新、淡雅与纯美的情调,以及由此而生成的一派澄澈如秋天,洁丽似冬雪的意境。这种意境的底蕴,是一种纯而不薄,美而不浮,人情人性美的花朵,是这花朵的生命形态的细致展现,是它缓慢开放的自然过程。
我对苗长水小说的阅读印象作出以上概括,当然不是说他对那一段艰韧沉重乃至苦难的生活作了提纯,美化和粉饰。相反,他最大限度地逼近历史的真实,以心灵的感应去触摸历史的瘢痕,让魂灵神游于历史的长夜,大胆地穿行在苦难斗争的腥风血雨之中:李山面临的日本鬼子扫荡的铁蹄是残酷的(《冬天与夏天的区别》),润儿与母亲所经受的土匪的暴行和一家三口虎口余生后所遭遇的蝗灾以及瘟疫大流行是残酷的(《染坊之子》),素盈所承载的几十年的大摧残、大冤屈更是残酷的(《犁越芳冢》)。但是,在这残酷的历史暗夜与腥风血雨中耀眼闪耀的,始终是人们心灵中的晴空,是李山、赵林、润儿、素盈们对生存下去的一种顽强的信念,对更加美好的明天的一种永恒的等待。它或者表现为李山对同志的那种骨肉般的亲情,无我的牺牲精神和博大而绵密的关爱;或者表现为李兰芳(《非凡的大姨》)对那种朦胧缥缈又略带几分梦幻色彩的爱情的灼热的永不停歇的追赶;或者表现为赵林、润儿一家在极其拮据的生存条件下对那种蓝印花土布的充满激情与才华的美的创造;或者表现为素盈几十年如一日地心性刚烈而又忍辱负重地对一种传统的道德观念的宗教徒式的恪守,等等。
无论怎样的表达方式,它们都升华为一种民族的精神与心气。而这种精神与心气已深植于高高的沂蒙山上和清清的汶水河边,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乃至我们整个的民族,千百年来就是凭借着这样一种精神和心气,战胜了无数艰难险阻,穿越了漫长的历史隧道,跋涉于今,繁衍于今,昌盛于今。就譬如说素盈,她的肉体可以消亡,但她身上所蕴藏和焕发出来的人性的力量与光彩却是永远不灭的。年复一年,乡亲的犁铧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坟墓,使得她的坟头上总是芳草菲菲。这是人们对她的尊重,更是她和她的精神对历史和时间的超越与征服。或者干脆说,正是她的“芳冢”,她的精神像灿烂的晴空一样,在永远照耀着和导引着我们民族的前进之犁。由此,也不妨把这一点视为苗长水全部历史战争题材小说创作的一个总体象征。
苗长水在重新走进历史时,丝毫不避讳阴暗、沉重和残酷的一面,但他更执著于发掘掩蔽其中的人们的人性中光明、美好和善良的一面。也就是说,苗长水正视冬日大地上的泥泞与龌龊,更钟情于新雪的洁白与纯净;同样,他正视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然而却更加向往与坚信晴空的必然出现。因此,即便是面对最黑暗的日子,他也总是以一颗深挚的爱心和沛然的诗情去烛照与感知生活,耐心细致而反复坚定地向人们提供和指出晴空终将璀璨的全部细节与依据。他那支委婉明丽的充满人间真爱和温情的笔所描绘的那些主人公们细碎、平凡而真实的一切行为方式,已然向我们昭示了中华民族的人性之花迎风傲霜昂首怒放的全部生命过程。这种由无数的细腻而丰满、平凡而普遍、真实而更加有力量的人性的花朵所照亮的美的“晴空”,是令人神往的,也让人信服。
在沂蒙山区的蓝印花土布和苗长水的小说之间,还有一种比“晴空和新雪”的意境更为相似的联系,是这种意境的创造方式。
蓝印花土布的制作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十分简单,但苗长水对这种只用一种蓝色染成的民间艺术却十分推崇,在《染坊之子》的结尾,他借用一个美国人的口问道:“是不是因为历代的贫穷,中国的老百姓才只染这种颜色?”主人公赵林纠正他说:“不对,从前也是什么颜色都有的,像柿红、洋红、洋绿,这些颜色都有。但蓝色和白色这种东西,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简单吗?当然不简单。赵林、润儿就用这种东西印制出来的那幅罕见的白色顶棚,“近看有无穷无尽之状,远看如烟如云,如槐花细雪,湛空深邃。”光彩夺目,富贵照人。说不简单吗?其实也简单,它只用一种靛蓝染成(所谓的“白色”也不过是计白为色而已)。艺术的奥妙就在于此:以少胜多,以简代繁,回到朴实,回到自然。
最能说明苗长水小说平实作风的还是他的语言。苗长水小说语言的最大特色就在于彻底地回到作家的口语本身。他完全不必绞尽脑汁地去遣词造句,去提炼捕捉什么语境、语感、语流或者反语言,从而去谋求一种语言个性。他只需要像平常说话一样地“说”(写)下去,自然就有了个性。
看来,“晴空和新雪”的色调和染印法对于沂蒙山的蓝印花土布来说是妙不可言的;同样,“晴空和新雪”式的笔调和意蕴,对于苗长水的老区题材小说来说也是翻出新意的。对此,苗长水在《染坊之子》的结句中深有感触地说,“在从前,这是一种很美的东西!”
我在这儿要再加上一句:在现在乃至将来,这仍然是一种很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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