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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的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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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1-08-16
第8版(副刊)
专栏:

  无名的河
张骅
这条河,蜿蜒在西南深山老林。河面宽阔,河水清澈;河底磨盘大的亮石头一块连一块,水流冲撞飞溅,潺潺若抚琴弦。河侧是漫山遍野绿得发黑的柏林,风吹林晃,满河尽是柏之倒影,河水愈显得富有灵气而无限妩媚。然而,这是一条无名河。世人不知其名,地图没有其标记。我站在涂着黑漆的铁桥上,思忖着:这河委实像河畔那些科学家们,以无比的聪明才智为祖国缔造着和平的屏障,自己安于默默无闻。
他们却称这条河为亮石河。河畔上,黑色的楼房和平房沿江倚山而筑,错落有致。其间,有研究室,也有研究人员的宿舍;顺流往一条山沟里拐去,是一座高高的核反应堆。60年代,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的一个研究所搬到这里,研究人员们在这些黑色房屋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年。核科学家们几乎与世隔绝了。
我曾与几位科学家们交谈。他们说,谁不愿意热闹和繁华?谁不愿意享受都市的文明?但他们学的专业决定了他们的生活环境,他们只能与深山丛林做伴,与寂寞为伍。
西南的崇山峻岭雨雾溟濛。这里老是下雨,一年见不上几次有日头的天。这会儿,雨点儿又落了下来。亮石河里满是水泡儿。跨过涂了黑漆的铁桥,是研究所的一个研究室。室主任姓孙,浙江人,长得眉清目秀,一派学者风度。我们坐在河边的一间屋里交谈。屋门洞开着,可以听见河水的响声。学核物理的,大都是品学兼优的高材生。他们从都市的大学一毕业,便钻进了深山,默默地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时光,满头的青丝无声无息地变成白发。他们所奉献的又何止是这些!
他们的下二代又献出了彩色的童年梦。有一年,一位科学家带着儿子第一次出山,当火车翻越秦岭行驶到坦荡荡的八百里秦川时,恰值一轮红日徐徐坠地。凭窗眺望的儿子突然喊道:“爸,太阳怎么这么大呀!”邻座的人为之诧异: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连太阳都没见过?是的,他没有见过,亮石河畔的小伙伴们都没有见过。亮石河畔科研人员的第二代们,自出生后就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走出黑色的房屋,满眼是崇山峻岭,是黑黝黝的柏林。春夏秋冬,一年复一年,天空几乎永远飘着濛濛细雨……
亮石河潺潺而流,雨点儿淅淅沥沥地落在河里,水面上泛起无数晶莹的小水泡儿。在这里工作的科研人员,大都是名牌大学的尖子。本来,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才学创造出闻名于世的业绩,也可以在经济特区获得丰厚的高薪;他们还可以放洋出国,在国际学术界上一展才华,享受五彩缤纷的物质生活。
可是,如果是这样,中国的两弹何以上天?中国在沸沸扬扬的世界上,何以有今天的地位?
搞核事业的人,在目前虽有科学防护措施,但仍有或多或少受核辐射侵蚀的可能,他们称之“吃线”。而且,长年居于深山老林,缺乏阳光的照射,他们的身体都较虚弱,患有这样那样的疾病。可是,每次有“吃线”可能的活儿,大家都争先恐后,从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呀!亮石河畔人们的事迹,真该让世人知道,悠悠的亮石河,人们真该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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