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扬民族优秀文化的新局面开拓者——缅怀李一氓同志 [复制链接]

第5版(文件·报告·回忆录)
专栏：

　　弘扬民族优秀文化的新局面开拓者
——缅怀李一氓同志
周林
在我国古籍整理出版的园地里百花盛开，硕果初现的时刻，新局面的开拓者李一氓同志悄然与世长辞，令人不胜依依。
一氓同志主持古籍整理出版的事业是从８０年代初开始的。１９８１年７月中，陈云同志派人去向北京大学中文系和古典文献专业的同志传达他对古籍整理出版的指示。陈云同志说：整理古籍是一项很重大的工作，工作量很大，关系到子孙后代。对我国浩如烟海的古籍，陈云同志希望有计划地通过标点、校勘、注释等办法加以整理，有的可以今译，“使搞理工的人也能懂得，争取做到能读报纸的人多数都能看懂”。因此要下决心，建立领导班子，作出规划，“搞上三十年，就能培养出相当一批人，就不会后继无人了”。不久，中共中央发了文件，国务院组成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成员有中华书局、文化部、教育部、社会科学院、国家出版局等单位的负责人，主持这项发掘民族文化宝藏事业的就是李一氓同志。
中央指示中说，“古籍整理工作，可以依托于高等院校”。这使我们教育系统的同志深感责任重大，因为从全国来说，能够承担整理研究工作的力量，２／３以上在高等院校。但是，由于“左”的干扰，多年来大家对文科建设比较轻视，整理古籍的工作没有强有力地组织和领导，特别是“文革”期间，先是“横扫四旧”，继而又搞“批儒评法”，借口整理法家著作，实质是颂古非今，被“四人帮”利用来篡党夺权。这种“盗寇式”的破坏和“奴才式”的破坏，正如鲁迅所说，“结果只留下一片瓦砾”，队伍零落，工作荒疏。党中央和陈云同志高瞻远瞩，提出古籍整理的问题，又派一氓同志来主持，教育界的同志兴奋地说：这是功德无量。我和一氓同志相识是在抗日战争初期。那时他任新四军秘书长和东南分局秘书长。我从上海调到新四军军部在他领导下工作。我深知，一氓同志是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学识渊博，文化素养深厚，又有卓越的组织才能，深受大家敬重，由他牵头来做这件事，不仅能开创一个新局面，且使我们能从中得到许多教益。１９８２年３月，国务院召开古籍整理出版规划会议，一氓同志提出了一个到１９９０年为止整理出版文史哲古籍３１００项的第一步规划。他说：是否再搞一个从１９９１至２０００年的规划纲要，“新纲要能否拿出点新主张。我不希望活到２０００年，但作为小组，我们共同有责任”。那时，一氓同志已是耄耋之年，他响应中央号召，主动退居二线，但又受党的重托，倾全心于古籍整理，决心在弘扬民族优秀文化方面开拓一个新局面。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氓同志的开拓精神使我们深受感动。
会后，我受原教育部的委托，负责制定高等院校开展古籍整理研究、人才培养的方案，建立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这个方案包括增设古文献专业，建立一批整理研究机构，争取１９９０年前培养６００名古文献专业的本科生和一批从事整理研究工作的硕士和博士研究生，确定第一批整理文史哲古籍的重点项目等。
１９８３年３月，我们召开工作会议时，一氓同志亲自到会指导。他平易、坦诚而又谦虚。在讲话时，开头便说：“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我和周林同志合作，我当组长，他当副组长”，但是“必须声明一下，这个小组就是小组，不是行政机构”，“培养人才问题，教育部承担起来了，我们小组就不干预。”这一方面表明一氓同志对我们的信任，放手，同时也体现了他举重若轻的革命家气魄。其实呢，他胸有成竹，无论从培养人才到端正学风，考虑得周密、深邃。
他主张把整理和研究工作结合起来，强调搞点“新鲜的东西”、“要有新的见解”。他说，“新见解就是马克思主义见解，假如没有马克思主义，你的见解就立不住脚”，观点不正确，材料又站不住脚，“你就要接受大家对你的批评”，“百家争鸣必须是争鸣”。所说“新鲜的东西”，就是要把整理研究的面搞得“宽一点”，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几个主要人物或主要的题目上，避免重复劳动，而有些题目又长期空缺。他引导大家“多搞点历史，多搞点哲学的东西，这对今后更有意义”，文学的多，哲学和历史的少，“是跟时代不大符合的一个倾向问题”。他回忆在延安时，毛泽东同志提倡研究经济史、政治史、军事史、文化史，但许多方面至今空白甚多。他说：“我们这么大一个国家，只有《文心雕龙》探原，《楚辞》注疏，《尚书》考证，而没有这些史，总不行吧！”
对古籍中所反映的我国历史上王朝更替，民族冲突的情况，一氓同志认为这是中华民族内部发生的历史现象，今天“过于强调清朝对于汉人的压迫，把汉民族和满民族对立到无可对立的程度，这样去看历史是谈不出什么名堂的。”因此一氓同志对民族古籍的整理非常重视。
对待历史上形成的学说和学派，一氓同志强调要联系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进行考察，研究其发生、发展的历史过程，不应简单地“划阶级”，贴标签，比如宋明理学，要作为一个哲学流派来研究，“我们讲唯物论，但没有讲到唯心论，这还成为唯物论吗？这样，唯物论就不存在了。唯物论是在唯心论对立面底下存在的”。至于“乾嘉学派”，是在清朝休生养息，文化上有一个大发展时期形成的，其中的一部分是搞经世之学的，“是有用的学问，跟政治经济发展相联系的”；一部分搞文字训诂，“也都有他的本领”。“你说他是形而上学，形式主义，恐怕也不能这样说”，但他们“不过问政治，转了方向”，所以今天“回到乾嘉学派”的意见“是不正确的”，不过“从治学的方法上应肯定它是成功的”。所以，“我们应该批判地继承，继承它的治学方法，实事求是，每下一个结论，有材料，有根据”。一氓同志这些精辟的见解，无论对当时拨乱反正，以及今天坚持马克思主义，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和民族虚无主义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在人才培养方面，一氓同志提醒我们，“要注重外语”，他说：中国文化带有世界性，世界上文化比较发达的国家，对于中国文化领域的各个学术部门都有人研究，也有些成果；从中国本身来讲，搞元史，搞中西交通史，如果不懂外文，就一步也不能走路。所以必须下点苦功，“若干年后会见成效”。可谓深谋远虑！
在一氓同志的指导和帮助下，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事业有很大的进展。８年来，先后建立了２１个古籍整理研究机构，设置了４个古典文献专业；形成了６００多人的一支专门队伍，其中６０岁以上的老专家占２０％，４０至６０岁的占３５％，４０岁以下的占４５％，学术梯队的年龄构成渐趋合理；培养了整理研究方面的博士生２９人，硕士生近２００人，本科生连同在校的共７２５人，基本上缓解了人才青黄不接的状况；完成了整理研究成果１５３６项，其中的《全宋诗》、《全宋文》、《全明诗》、《殷墟甲骨刻辞类纂》、《全元戏曲》、《车王府曲本整理》、《清诗纪事》等５５个重点项目，学术性都是比较高的。《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选收书１００种，共１２００万字，是“五四”以来规模最大的今译系列，是向一代青年弘扬民族优秀文化的最好桥梁。最近，我们和中国教育图书进出口公司协作，准备把这批成果推向海外，这对于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加强学术交流，促进祖国统一大业都是有积极意义的。至于一氓同志直接依托的中华书局出版的《中华大藏经》、《大唐西域记》等等，更是建国以来在学术界最有影响、最有价值的辉煌成果。在全国古籍整理出版的园地里，中华书局和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已成为两大支柱，除此之外，在一氓同志积极倡导、大力支持下，农林、卫生、科委、民委以及各省市区，也都作出规划，结出累累的硕果，特别是从事古籍出版的单位，也随着整理研究工作的展开，如雨后春笋般地应运而生，齐鲁、中州、巴蜀、岳麓和上海、北京、天津等１７家专门出版社，已蜚声中外，所有这些，构成了由一氓同志精心策划，大力推动而形成的新局面。这个新局面，我认为有以下的特征：第一，有党和国家作后盾，受到从中央到地方、各部门的领导支持和关怀，工作上互相协作，互相支持。第二，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以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发扬爱国主义精神，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为战略目标。第三，在整理、研究、人才培养、成果出版等方面，有具体规划，分头实施，财力、物力上有一定的保障。这样，这个新局面就能够持久地发展下去。如果说，已经过去的第一个阶段，我们在一氓同志的主持下着力于打基础，那么在第二第三个阶段，完全可以预期是群星灿烂，硕果累累的繁荣局面。
不久前，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首发期间，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题词：“做好我国古代文史名著的传播普及工作，使其古为今用，以发扬爱国主义精神”；国务院总理李鹏题词：“弘扬民族优秀文化，激励爱国主义精神。”这是对我国古籍整理出版事业极大的鼓励和推动，也是对一氓同志所开创的新局面进一步发展的重要保障。一氓同志开创的新局面是源远流长的。他的开拓精神，他彻底唯物主义者的崇高境界，将永远激励我们去奋斗！
一氓同志，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