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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审判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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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2-11-24
第1版()
专栏:朝鲜通讯

我们在审判
新华社特约记者 刘白羽
在朝鲜前线指挥所,一个叫作密勒的美国上等兵被带到我们这里来,他说:
“没想到北朝鲜有这样强烈的炮火。”
可是我知道比他的话更真切,更生动,表现了今天美军前哨阵地上普遍心情的一句话是:“低下头来!”一个美国士兵说:“这是老兵告诉我的话中最经常、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低下头来!’”
两只手沾满朝鲜和平人民鲜血的范佛里特,在九月五日不得不承认“空袭不能决定战争”。而决定战争的,据他说:“我们将永远需要地面部队,没有任何东西能代替步兵。”那么,现在就让步兵来回答吧!美国士兵诺勃说:“到阵地以来至被俘时止,七个星期一直没能在晚间睡过觉。”恐惧与绝望笼罩在他们的头上和心上,诺勃说:“我被俘那天,你们的炮弹像下雨一样……”。
听了这些话,使人很容易联想到过去,因为一九五零那伟大的年代离我们并不太远。那个冬季,大风雪吹着火光,麦克阿瑟疯狂地喊叫着“圣诞节攻势”。而两年之后的今天,美国士兵动人的口号却是“低下头来!”这事实说明朝鲜战场上已经发生了怎样一种变化。历史在世界人民面前作了有力的裁判。麦克阿瑟的声音是虚伪的历史的声音;英勇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脚步声,才是历史前进的声音。
我为什么说那是一个伟大的年代呢?因为我们不会忘记,那时美国法西斯是怎样猖狂和残暴,世界上出现了比希特勒还恶劣的人,阴云沉重地升起,战争贩子又在和平的土地上放火了。可是,英雄的人民对这种挑战作了回答。最近我在前线,同一个志愿军同志谈到那个时候的情景。他说:“过鸭绿江,我在车厢里睡着了。可是有的同志没睡,触了触我说:‘过江了!’这夜间有点月光,我惊醒了,心想出国了,我要再看看祖国国土。可是谁都想多看两眼,结果大家都在看着,看着安东的一片灯火,谁也没有说什么。过了江,夜很深的时候突然停了车,说前面在轰炸,不久又开动了,天似亮不亮,到了宿营地。我们是志愿军最前面的一个团,一下车,车站正烧着大火,站房的墙倒塌了,火光照耀着月台上空空的铁架子,水塔炸毁了一半,水淌得满地。我们从火焰、从泥水中跑过去,冲上房子去救火。那时,楼窗玻璃都震碎了,路边上房子都烧着了,……”就是在那个时候,路旁朝鲜房屋焚烧的火光,照红了向着前线挺进的战士们的脸。你听一听,在那时候,我们的人怎么说呢?“我在河畔生产,我要把日本人烧杀的无人区变成良田,我想重建家乡,我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可是现在我要出来作战,要不世界又变成从前一样了。我们得到了幸福,不能看着朝鲜人民受灾难!”
我们的人在那时候就这样作战了。在风雪交加的第二战役里,一支切断敌人退路的部队,一下子挡住从北面退下来的全部敌人,这里面有美国人,有英国人,也有土耳其人。敌人坦克密集着冲来了。一百多架飞机在低空回旋,摩托的声响,钢铁的爆炸,震得地面不断地发颤。我们的部队在白天出击了,胜利了。战斗结束后,一个战士说:“开头有点骇人,可是我一跑出去,看见一个朝鲜妇女倒在路边,一个小孩四岁,一个小孩刚会吃奶,都给飞机打死了——那个刚吃奶的婴孩扔得远远的,那个四岁的孩子还抱着他的妈妈。我一看,心里说不出的一种滋味,要不是美国强盗来侵略,她们不是过着很好的日子?孩子不是在很好的生活?想到这里我感到火星直冒。”是的,勇敢和正义是分不开的,我们的人有着慈心,同时也有着纯钢的心。也是那个战役,在东线长津湖畔,一个战士在死鹰岭上激战了几日夜,冻得已不能动弹,燃烧弹又烧着了他的全身。当救护队把他抬到医院,他已经昏迷了。可是他一下似乎清醒过来,他问:“我小组的那两个同志在那里?”别人感动得流下泪安慰他:“同志!就在这里。”他说:“让我用手摸一摸吧!”可是他的手不能动弹了,他的嘴里还在说:“同志!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我们宣过誓,我们打得很好……”,他昏过去了,他昏迷中还在说:“我们不走,叫一二三,我们唱国际歌,我们坚决守住,我们不走!”他的话,激励了所有的人上前去和敌人作英勇的搏战。
艰难的、狂风暴雨般的日子被突破了。从一九五零年经一九五一年而来的道路,是我们继续战败困难,走向胜利的道路。美国法西斯似乎至今还不了解我们为什么胜利的?世界上为什么有这样烈火一样勇敢的人?特别是不了解今天我们又为什么愈战愈强?难道是美国人投掷的炸药与钢铁还不够凶狠吗?不,问题是炸药永远也炸不毁我们战士高贵的良心。全世界的人都明白,在那狂风暴雨的冬季,为什么能够决定朝鲜还有、而且永远有自由的春天呢?那就是因为保卫和平的人举着和平与正义的旗帜作战了。
我们的人这样做,因为他们有比一九五零年更久远的记忆,还因为他们有美好的今天和明天。
如果说那个冬季,那个普通战士,曾经怨恨过战争破坏了他“把日本人烧杀的无人区变成良田”的计划,那么今天,当战士们奋勇作战时,他们的家乡已经建设起来了,繁荣起来了。今年六月,柳絮吐着芳香,在临津江前线展开一次英勇的坑道作战。战斗刚刚结束,我就看到这一场战斗中的连长李汉友。当敌人占了山顶而他坚守在坑道里的时候,当敌人向坑道里袭击到最紧张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从淮河边上寄来的家信,你明白他这样做他就有了力量。他幼小的时候,淮河年年泛滥,这是多么荒凉的年代呀!那时,他拉着母亲的手到远方乞讨度日。现在,家里来信说:淮河上修好了水库和水闸,不久铁路就要通到家门口来,电灯也就在屋子里发亮了。这时,淮河和朝鲜前线,在这个人的心里结合得多么紧密,你想,这时就是敌人再疯狂又怎能打断他的微笑呢?
我知道,火线上千万颗战士的心就是千万根线,亲密地联系着整个祖国。一个黎明,在最前沿的坑道底下,年青的指导员说:“你想了解战士的心情吗?东北来的战士希望看到东北来的慰问信,湖南来的战士就争着看看有没有从湖南来的信,他们都想知道家乡的建设情况。好多好多从祖国来的信呀!他们扔过手榴弹,就坐下来写回信。战士们听着祖国建设消息真高兴得很呀!他们每天吃着祖国送来的花生米,每天都要讲一阵呢!”这里离敌人仅仅二百米,炸弹把山头炸成一片红土,他说这段话露出那样的笑容,这种笑容使这深深的坑道都显得温暖起来。
我想我在这儿应该介绍最近西线战斗中的一段英雄故事。孙占鳌和张义两个从松花江上来的战士,相互有着深切的友谊。不久以前他们攻占敌人一处阵地,敌人立刻反击,他们顶着打,并且说:“排长,有我们在,阵地一定是我们的。”战前,张义在会议上就宣布了他们的理想:“同志们,我们要生得伟大,活的光荣。”青春的火焰燃烧在每人的心,孙占鳌在纷飞的炮火下奔跑,组织战斗,年青的声音到处响着,还唱着歌。可是敌人恼怒起来了,炮弹急雨似地往上反击。这时他们坚决顶住。他们两人蹲在战壕里,孙占鳌忽然问:“张义你口袋里有多少钱?”“我有三十万。”“我也有三十万,张义!咱们俩人都是青年团员,一切准备在前面,牺牲也不能忘记组织,我要是牺牲,钱交给组织,这支钢笔你寄给我的家里,你牺牲了我给你交。”战斗愈来愈激烈,敌人坦克、飞机、大炮把山头打得一片黑烟。他们狠狠地顶住,猛烈地射击,身体被土掩埋了,就从土里爬出来射击着。孙占鳌跑着去组织战斗,忽然一块炮弹皮穿进了他胸膛。这时敌人炮火把山头打得通红,张义抱着负伤的战友,抬起头说:“孙占鳌在这里,我们绝不能下阵地。”战士们愈打愈勇,结果无论敌人怎样疯狂,一步也不能攻上山头。
那天我看见了张义。如果你问这样活泼的青年人,为什么这样坚强和勇敢呢?我只有这样回答:他们是我们中国新的力量。你想一想,当我们踏着冰雪在松花江作战,那时他们还是个孩子,后来,两个人在分土地斗争中都是儿童团长。“打着红旗,坐着耙犁,在雪地里奔跑。”张义愉快地告诉我:“那时候孙占鳌家分了一头牛,又生了头小牛,就是两头牛。”这以后,他是生产互助组中的积极分子,农村里第一批青年团员,就是这样,走着新的路,他们完完全全在新的世界中长大了。因此,他们最懂得什么是幸福,如果有人来破坏它,他们知道应当怎么办。当美国飞机一飞过鸭绿江,他们就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这种人,你想一想,他们不就是我们战斗中青春的血液和无穷的力量吗?东部战线有一个青年英雄,他在阵地上也表现了火焰一般的英勇,可是当他谈到淮河的春天,却是那样亲密,他亲自参加了伟大淮河建筑工程,而后他就走上了朝鲜前线。来的时候,他从丰饶的麦田里走过,微风吹拂着麦浪,绿油油的麦子长得像人一样高了。有什么比这再动人?幸福的光芒出现在淮河上,不是同时也出现在朝鲜火线上了吗?祖国的光芒不是时时刻刻照亮了火线上出击的道路吗?正是这样,我们的战士,怀着无比的信心,同时也怀着崇高的理想,向前作战。
一个黄昏,我们的突击部队从我们身边出发去作战。我知道这个部队从那个严寒的冬季一直作战到今天。这时三个同志走到我跟前,把一封信珍重地交在我手里。语言,有什么比战士语言再朴素的,他们说:“……正当伟大祖国诞生三周年纪念日和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开幕的时候,上级交给我们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粉碎敌人企图进犯的光荣战斗任务。我们英雄二连的全体同志坚决圆满地完成任务,一定打好仗,作为给国庆节的献礼,作为给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的献礼,我们恳托你,把我们胜利的消息带回北京去,告诉毛主席和祖国人民;把我们胜利的消息带回北京去,告诉出席和平会议的各国代表们。让朝鲜战场上的胜利传遍祖国和世界吧!请你告诉代表们,为了和平,为了消灭侵略者,我们将要继续不断的打击敌人,争取更多的胜利,庆祝这个具有伟大意义的会议的成功……”我望着他们,这三个人:排长林宝延是个做过矿工的人,班长王金才从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战士朱喜是一个从东北肥沃的黑土地来的小伙子,我知道他们的语言是要用鲜血和生命去实现的,我能说什么呢?同志!我只有感谢你们,为了祖国,为了全世界的婴儿与母亲,感谢你们。就是他们,一天以后送下被俘的密勒和他的同伴来。
我从春末开始,由朝鲜西海岸走到朝鲜东海岸,我访问了漫长的前线,我不只一次地,亲眼目睹胜利怎样在战斗中到来。你愿意知道我们现在是怎样打击敌人吗?美国的合众社在九月间不是悲惨地呼嚎着“京畿山”战斗吗?不是说我们的炮弹把他们阵地“搞得像一块奇形怪状的墓地”“手臂、腿和头颅堆积如山”吗?不是说“京畿山上的士兵在敌人四万八千发大炮和迫击炮炮弹的轰击下,震动得头昏脑胀”吗?那个时候我就在那个前线,我第一次体会到我们现在的战斗进行得多么勇敢又多么安详。下面是当时的一页日记:“……时间一刻比一刻紧张,接近着五点五十分钟这个攻击时间。团长在长桌边坐下来,他的身后木柱上挂着和前面主攻营营部直接通话的电话机,我知道他坐在他的指挥位置上了。长桌上一面点着一支蜡烛,团长告诉通讯员:‘点上蜡烛呀,在那些拐弯的地方。’一下子坑道里到处都灯火通明了。我出去,走到观察哨上朝敌人阵地看了看,夕阳余光还是十分平静的。在我们联合指挥所的坑道里,这时充满战前的紧张,一切有秩序地前进着。在坦克部队的指挥部里,一个参谋静静地拿着电话耳机;那面,面孔红润的年青的炮兵营长通过电话和他的每一个炮阵地对着表;那面,人们坐在无线电报话机和步行机的面前,一切都安静地等待着攻击时刻的到来。
“突然,到处在报告:‘五点四十九分钟,还有一分钟’。
“‘时间到了,’团长在桌边,眼睛注视着表面似乎自语着:‘要开始了。’
“他站起来下达命令:‘开始,坦克部队!开始,炮兵部队!……’然后他对着主攻营的电话说:‘炮火开始了,告诉突击连队拿着耳机子不要放手,我也拿着耳机子呀!’
“战斗就在这一瞬间开始了。我到观察哨上从了望孔望出去,这时,整个天空和地面都在震动、颤抖。天空上全部是炮弹密密飞过的声音,各种不同口径的炮从各处一齐开火了。坦克炮和自动推进炮发出闪闪的火光,响出特殊嘹亮的声音。炮弹一颗紧跟一颗,如同被磁石吸去的铁弹,都命中在对面山梁的敌人阵地上了,一团一团黑烟立刻升了起来,黑烟里燃着火花……”
这就是我们正义的炮火,它打在杀人犯的头上;这就是我们开头说过的密勒·诺勃们对它“低下头来”的炮火。
我们的目标是明确的。我们为了朝鲜的和平,全世界的和平。可是对于被俘的美国军官和士兵呢?你看密勒是个什么人?他是高中学生,可是当你问到美国有名的文学家马克吐温和杰克伦敦的名字,他竟然惊讶地说:“杰克伦敦?这个人?我没听说过这个人。”密勒的脑子里被灌满唯武器论的思想,他们把和平、幸福、美丽的朝鲜烧杀摧残,在地面上流满人民的鲜血,把孩子刺死在母亲的怀抱里。不过,应当让他的头脑冷静一下,你问他:“你们为什么在这里作战呢?”美国士兵是永远也回答不清楚这个问题的。可是有一个被俘的美军上尉最后也不得不这样说:“我本来就以为没有什么理由要在朝鲜作战,朝鲜不是美国的地方,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打仗呢?”因此对他们来讲,最悲哀的是谈到前途问题。现在战争已经进入第三个冬季,如果说第一个冬季是以咸兴至元山一线美国官兵惊慌失措的“打背包”(那意思就是说:“中国志愿军来了,快跑!”)来度过的,那么,今年的冬季景象,不见得比那时会好些。这几天,我相信在他们的阵地上,已经开始尝到北风寒冷的滋味了。不过比这一切都可怕的,是他们缺乏一颗温暖的心,全世界的人都指着、咒骂着和唾弃着美国侵略军,要求着审判美国侵略军。
我到过板门店,我看见谈判桌那面的哈利逊,可是从谈判桌到这绵长的战线上,无论是哈利逊以及侵略者的每一分子,今天,请看一看,他们是怎样站在我们的人的面前呢?怎样站在全世界人民的面前、又怎样站在真理与正义的面前呢?他们已经无法遮掩他们染了血的手,也无法闪躲他们犯罪的眼睛。全世界的人都看见朝鲜的灰烬与废墟,母亲的眼泪与婴儿的鲜血;同时全世界的人也都看见,这一切并不能毁坏朝鲜,朝鲜还有自由的美丽的春天和秋天。但这废墟和鲜血就是罪证。“低下头来!”犯罪的人应该在正义面前低头。如果犯罪的人不这样做,我们的人就将继续努力下去,因为我们代表着正义,我们在审判。这就是我们对全世界的人担负起来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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