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象征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

　　乡情象征
刘庆久
每当晨光洒进南窗，我总是凝视着那盆粉红色的花出神，这是一盆普通的令箭荷花，而那粉红色的花瓣，常使我神游梦幻般地陷入遐想，追忆起故乡田间的打碗花。
在故乡的大平原，每当春风轻轻拂过，地气升腾，打碗花便悄悄地伸展枝叶了。这本是一种野生缠绕植物，却偏爱生长在空旷的平原，好像不屑去攀附什么高棵植物，宁愿贴在地面匍匐。那长长的枝蔓在松软的田间铺开，不断地向四面延展，一直长得枝繁叶茂，天广地阔。喇叭形的花瓣在哪里绽放，地下的根茎就在哪里延伸，这就是人们说的那“救命根”。
小女儿丹儿算是摸透了爸爸的心思，每当我看着令箭荷花触景生情，她便调皮地说：“何苦老是叨念打碗花呀救命根的？还不如回老家挖一棵来栽在花盆里，天天欣赏该多好！”
去年夏天，我终于回到了故乡，我的打碗花梦或许能圆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带着外甥女蜜儿奔向田野。村前的小河堤上，一片片粉红色的野花正沐浴在朝霞里，天蓝花红相映，只有我们这一老一少走进了这一片天地之间，童年梦境又恍惚重现……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这片地方常闹灾荒，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奶奶和八岁的孙子成天捧着个旧饭碗四处讨饭。一天，祖孙俩刚走到家门前的小河边，不小心把要饭碗打碎了。奶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老天爷呀，老天爷！没了饭碗可怎么要饭，我们祖孙哪还有活路呀！”她的泪水滴落在身边那粉红色的喇叭花上，点点滴滴渗入土中。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忽然吱嘎嘎裂开了，露出许多白嫩嫩的草根来，小孙子忍不住用碗碴挖下几根，放在嘴里尝了尝，竟然又甜又香，他把草根送到奶奶嘴里，奶奶也不由得转悲为喜。村里的人听说了也来挖，这一带的穷人都是靠着甜根根才不致于饿死。从此，人们就管这种野花叫做打碗花，把它的根叫做救命根。
打碗花也伴随着我的成长。在我还不记事的年代，爸爸随八路军北撤，还乡团把家里洗劫一空，没有粒米下锅之际，是这甜根根救了一家人的命。三年困难时期，我的小家已安在县城，又是岳母一次次从乡下送来救命根，给了我们多少慰藉。３０个寒暑过去了，身上由布衣换成了西服，膝下也早已儿女成行，而童年家乡的打碗花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抹也抹不去……
而现在，终于又看到了打碗花。
太阳虽仍高悬当空，喇叭花却渐渐合拢，慢慢卷缩起来。它完成了迎接曙光的使命，在百花竞放的时候，悄然收起了姿容。怅然若失之际，我回头看看盆里准备带回城里的那棵，也垂头打蔫了。我愣愣地站在那儿，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蜜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二舅，夏天挖断了根栽不活，秋天我采些花籽，给您邮去种！”我笑笑，对她摇了摇头。还是让它生长在广阔的大自然怀抱里吧。
打碗花，长生的花，它在故乡儿女的心目中，是永远打不碎的，它是淳朴乡情的象征，我们无论走到哪里，煦风都会捎来它那缕缕乡情，提醒我们：你是从那片土地上走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