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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的笑声——北京人艺演出《芭巴拉少校》观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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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1-06-19
第8版(副刊)
专栏:剧谭

  肖的笑声
——北京人艺演出《芭巴拉少校》观后
王佐良
肖伯纳的剧本完整地在中国上演,这似乎是第一次。选择了他的主要剧作之一的《芭巴拉少校》来演,更显示了北京人艺艺术家们的胆略。
这胆略是有丰富经验和充分准备作后盾的。导演英若诚自己动手译出了一个新的演出本,就是准备之一。人艺的演员们有充分经验是无须多说的,但他们不满足于已有成绩,不断上演新剧难剧,又显示了创新精神。
这胆略又正是肖伯纳的精神。他从不循规蹈矩,老在冒险犯难,经过一番突击,居然逼得来戏院寻找娱乐的观众改变趣味,从三角恋爱之类的“糖果”戏转到以辩论说理为主的“社会问题剧”来。《芭巴拉少校》中辩论的问题是:军火商与救世军两者之间,谁能拯救人们的灵魂?这是一个容易写得干巴巴的题目,肖伯纳却有本领把它变成一出意义深远而又富于情趣的戏剧,原因是他除了思想敏锐之外还有戏剧艺术。
说起艺术,首先要提他运用语言的本领。话剧需要语言,犹如生命需要空气。荒诞派剧作家想用哑场来打破“语言的专制”,但似乎并未成功。语言当然不是一个空壳,必须用来说点什么(因而需要题材),说法也有高下之分(因而需要艺术)。肖在剧本里说的是:在西方社会,资本家统治一切。为了把这一点通过人物和情景表达出来,他施展了他的全部语言本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无拘无束地自由运用演说家、传道士、辩护律师和行吟诗人的全部修辞和抒情的技巧”,而这是“戏剧里最老也最新的本领”。
人艺的演员们有的正是这种本领。中国戏剧道白的传统熏陶了他们,北京人讲究声韵的习惯锻炼了他们,甚至中国古典诗词注意平仄的艺术也滋养了他们,这些年来上演各种外国剧本的尝试又扩大了他们的经验,所以幕布一开,先是朱琳演的薄丽托玛夫人用文雅而又带权威口气的谈吐引起了我们的期待,等到朱旭扮的安特谢夫一登场,面对难于对付的妻子和儿女侃侃而谈,客气而又机警地挡住他们的责难,拒绝他们的要求,我们就完全被吸引了。听着那样爽脆而又节奏分明的对话,真是一种享受。
肖的艺术还见于他剧本的歌剧式结构。他精通音乐,初到伦敦,是靠在报上写音乐评论出名的,后来写起剧来,也用歌剧的办法安排场景,往往是对唱、三重唱、四重唱等等与大合唱交替进行,形成一种起伏而又匀称的格局。他的人物也常是成对出现的。《芭》剧中有三对:老夫妇一对,芭巴拉同柯森斯一对,莎拉同洛玛一对,各有个性,互相对照或衬托。重点是前两对。人艺的角色分配体现了肖的意图。朱琳、朱旭两位的沉着老练和台上风度是无懈可击的,宋丹丹锐气中有稚气,一阵清风似的吹上了舞台,任宝贤则把一个不甚可信的希腊文教授演得可信。他们的演技恰如其分,而且干净利落,从容中有速度,两小时略多一点时间就演完了这出四幕大剧。这也是符合肖的意图的。他讲究干脆,锋利,而不喜欢拖泥带水。
还有一点,整个演出洋溢着喜剧精神。这个剧有一个严肃的、阴沉的主题,肖却把它写成一个喜剧。所谓喜剧,不止是没有悲惨的结尾,也不是尽开玩笑。玩笑是有的,柯森斯以牛津大学第一教授之尊而混在救世军队伍里打大鼓就是一个大玩笑。但是笑中有刺。肖是用玩笑去撕破上层人士的伪装,使人们看清真相的。他的幽默、机智也是一种武器,但又是用来显示人的智慧的活跃的。这些都是通过语言来实现的。这时候我们就又发现:语言——肖的语言,人艺演员们的语言——既有艺术作用,又超越艺术而鼓舞人们,要他们头脑清醒,把问题想个彻底。这便是喜剧精神。而它是能起长远作用的。肖写的某些具体事物我们已不熟悉,但他的主题并未过时,而他剧里那爽脆的谈吐和无畏的笑声更会长存下去。
1947年秋天我第一次踏进伦敦戏院,看的就是《芭巴拉少校》。感谢人艺的同志们,使我在40多年之后的北京,又一次听见了肖的笑声。
(附图片)
《芭巴拉少校》剧照:朱旭饰军火商安特谢夫,宋丹丹饰救世军少校芭巴拉少校。
萧引章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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