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梦想的属龙人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江铜杯 当代共产党员·文艺特写·征文

　　爱梦想的属龙人
汪兆骞
蓟运河畔的盐碱洼里，有个属龙叫张永柱的庄稼汉。早年背着玉米饼子，走几十里路念书时，做过不少瑰丽的梦：先是要做长跑健将，因食不果腹，累吐了血；后又突发异想，在如豆油灯下写起长篇小说，但挤在作业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最终变不成充饥的烧饼，无法养活寡母和年幼的弟妹，只好扔下笔杆子，抄起锄把子，从此刨土掘食，再不敢去做梦。
龙年，这个被历史迟迟唤醒的龙，突然从垄沟沟里闯出来，带着乡里的老少爷们儿，硬是让一座现代化企业，崛起在这块曾给皇上进贡银鱼紫蟹的燕赵大地上。有时，他远远地眯着眼，惊奇地打量这座年创汇２３０万美元，利税５３０万元，人均１５万元的庞然大物，自己竟疑惑起来：妈呀，这该不是又在做梦吧……
几年前，榆树结钱时，他用自行车驮着行李卷，走马出任袁罗庄服装厂党支书。一进厂，他不禁哑然失笑，这叫啥厂？不过是个小加工点嘛！经他和大伙一鼓捣，干起高级服装联营。为了开拓市场，他被南国的烈日灼去几层皮，让北疆的冰雪冻坏了耳朵。不久，他又进军古丝绸之路。鸣沙山下，他不耐大漠秋风萧瑟，袖手耸肩地走在夕阳下的黄沙古道上，正巧和一队骑着骆驼，身穿蓬松防寒服的洋人相遇，从他们那千佛洞里笑佛似的微笑里，他品味出嘲笑的味道。他从裤腰里摸出钱，一跺脚，踅进一家店铺。买防寒服？没货。一打听，防寒服的里子是用喷胶棉絮的，这玩艺儿全靠进口原料，只有沿海几家工厂生产，很金贵抢手。他冥思苦想编小说时，总抱怨自己缺少灵感，此刻，他的灵感油然而生：“俺就干这喷胶棉”。于是，捂着干裂淌血的嘴唇，挤上东去的列车，在弥漫着烟雾和汗臭的硬板车厢里，他兴奋得失眠了：“从今不再做‘二传手’买卖，俺要堂堂正正吃‘国际饭’！”
最终，他说服了乡亲，捧出自家多年搞副业积攒的几万元血汗钱，作风险抵押，弄了辆破旧的“拉达”卧车，横下一条心，啃起这块硬骨头来。
龙年奇冷且多雪，汽车常在旷野抛锚。夜里他和司机卧车里，冻得难熬，就踩雪不停地跑。一次去淄博取经，竟病在那里，硬把一条壮实的大汉，折磨成大眼灯一般，心疼得司机骂他：“这到底是图啥！”他憨憨一笑：“给咱农民争口气呗！”钱使没了，垫进自家买彩电的钱，再不够，把儿子学英语买录音机的钱也搭上。但要拿到一个项目，办一座现代化企业该有多难！他到处烧香磕头，笑中带着苦涩，憨里透出抗争，从地方到中央，马不停蹄地跑了１００天，踢破了上百家部门的门槛，先后盖了８９枚公章，当“拉达”报废了第１２条轮胎时，终于扎出了一条白花花的喷胶棉流水线。
中日合资的宝袁化纤棉厂建成了，七村八镇的远亲近邻，还有领导熟人，都来走门路批条子，要求把自己的孩子塞到这座神秘的厂里赚大钱。说几车好话不行，他脖子一梗，炸出一声惊雷：“俺办的是现代化工厂，不是开人情公司！”在误解和谩骂声中，他推开了乡政府的大门：“俺一不是来报喜，二不是来请功，只希望领导支持我公开考试招工！”领导答应得痛快：“中！”
管理合资企业，不能照搬别人的，要有新意。他常常在深夜研究赴日考察时的笔记，查阅大量资料，吸收了国际上最先进的管理经验。先精简行政系统，连自己在内只有４人，再搞车间定岗承包，包出了一套科学管理体系，包出了空前的生产热情，创天津市合资企业最高经济效益。日方代表来厂视察时，被井然有序的管理震惊了，惊呼：“这是亚洲一流的！”但他哪里知道，在这块重人情的燕赵之地，管理起来，何等艰难。前几天深夜，他和往常一样进厂查视，遇到烧锅炉的外甥偷闲打盹儿，第二天，一张开除的告示就贴出来。他姐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他，他痛苦地摇摇头：“以后缺钱花，来找我，外甥回厂绝对不行！”亲戚们看不过去，骂他六亲不认，他苦笑道：“情归情，理归理，我不能带头破坏章程！”
“燕山雪花大如席”是古代诗人的夸张，张永柱生产的白如雪、柔似锦的喷胶棉跻身世界市场，这确是事实。他，这位属龙的农民企业家也随之成了新闻人物，当了市劳动模范，梦想变成了现实！
　　　　　　　　　　（作者单位：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