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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风亮节励后人——怀念我的父亲胡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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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1-08-03
第5版(文件·报告·回忆录)
专栏:

  高风亮节励后人
  ——怀念我的父亲胡华
  胡静
  三年前冬天的一个日子里,天是那样寒冷、阴沉,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上海二军医大肝胆外科的病床上,爸爸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拚搏。终因积劳成疾,耗尽了全部精力,带着一丝遗憾溘然长逝,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为之奋斗近半个世纪的中共党史研究事业。在沉痛的思念中,爸爸的音容笑貌经常闪现于脑际,仿佛仍在给我难忘的教诲。
  1937年全民族抗战爆发后,年仅16岁的爸爸还是一个学生,就积极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在家乡奉化组织“醒民剧社”,演出救亡话剧,教唱抗日歌曲。毛主席曾亲自写信鼓励和赞扬爸爸主编的《战时大众报》。1938年,在奉化地下党的指引下,爸爸凭一颗赤胆,瞒着祖母准备投奔延安抗日根据地时,被祖母发现后竭力阻挡,并托人叫回了正在杭州做事的爷爷一起来说服他。爸爸是独子,对父母也极为孝敬,但他声泪俱下地对他们说:“我不愿当亡国奴……”终于说服了他们,把个人的前途和全民族的前途紧密联系在了一起,跋山涉水,奔赴延安,从此开始了他半个世纪的革命生涯。
  在林彪、“四人帮”横行的年代,爸爸被剥夺了工作权利。他以历史学家的深刻洞察力,坚信党的正确路线一定会重新回到领导岗位上。他对林彪、“四人帮”篡改歪曲党史的卑鄙行径深恶痛绝。恢复工作以后,爸爸在许多重大历史问题的研究中竭力抵制“四人帮”的谎言,坚持秉笔直书的品德。粉碎“四人帮”以后,爸爸率先在党史学界冲破禁区,为恢复党的历史的本来面目,为捍卫党史研究的科学性、纯洁性,不知疲倦地四出讲演。他还认真参加党中央组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稿的讨论。在那戎马倥偬的战争年代,爸爸在艰苦残酷的战争环境中坚持教学与研究工作,为党培养了大量高级人才。解放后,爸爸继续在教育园地里辛勤耕耘,并孜孜不倦地从事学术研究,成为蜚声中外的著名学者、中共党史专家,他勤奋著述,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他先后编写、主编的《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中国革命史讲义》,成为我国大学生和党政干部学习的重要教材。他与翦伯赞、邵循正合著的《中国历史概要》,出版有日、英、法、德、西班牙等多种译本。自1980年起,爸爸不顾多病之躯,孜孜不倦致力于《中共党史人物传》丛书的组织审稿、定稿工作。他主编的这套丛书在国内外学术界产生很大影响,1986年获全国优秀畅销书奖,爸爸获最佳主编奖;1987年又获吴玉章奖金历史学一等奖,在国外已被译成多种文字转载或出版。
  爸爸从17岁参加革命,在半个世纪的革命生涯中为党、为人民做了大量工作。他晚年先后担任中国人民大学中共党史系主任、名誉主任,博士生导师,同时担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委员,全国中共党史学会常务副会长,全国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副会长兼大型丛书《中共党史人物传》主编,中国史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大百科全书》历史学编委,科学社会主义编委,北京市人大代表,北京市高校职称评定委员会副主任等10多个重要职务。但他从不利用自己的声誉为我们捞取任何好处。
  爸爸下放到江西五七干校参加体力劳动的同时,我们作为他的子女,也被下放到吉林、内蒙古、黑龙江的农村接受再教育。逆境中,他多次写信谆谆告诫我们好好劳动,空闲时间多看书学习,不要荒废了学业。爸爸从不溺爱子女,而是让我们自力更生,凭自己的劳动、自己的努力来创造生活。爸爸对我们子女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上学时鼓励我们入队、入团,参加工作后又鼓励我们入党,我们有了错误总是不留情面地批评我们。弟弟胡刚从黑龙江兵团回京考大学,只差几分就可录取。我们都求爸爸去帮他说说,可是爸爸却教育我们要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弟弟发愤努力,第二年终于以较高分数考取了夜大。爸爸对我们兄弟姐妹婚姻大事的原则是:注重人品,不讲门当户对;勤俭持家,反对大操大办,大手大脚。爸爸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十分严格的,他生活俭朴无奢求。人民大学位于北京西郊,我们家住在城里。为了工作方便,父亲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度过的,在一张单人木板床上睡觉。他的穿着普普通通,一套出国用的礼服在外事活动时才穿。平时的衣服常常是补了又补。天冷了,爸爸经常到大学生宿舍去看望学生,看看宿舍里暖气热不热,询问学生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
  爸爸从确诊病情到逝世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忍着肝区剧烈的疼痛,躺在病床上还审改了70多万字的《中共党史人物传》初稿,看了30多万字的《周恩来年谱》征求意见稿,批改了3个博士生的论文提纲,他又读了大量有关党的十三大的文件、资料。他还写信给正在广州召开的党史人物传审稿会的全体同志:“我如手术顺利,存活下来,当一如夙愿,同大家共同完成党史人物传五十卷的历史性任务。我如不能通过手术战胜病魔,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不能为党完成我许多未竟的工作,而党史人物传,五十卷,是荦荦大者。”
  爸爸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要做,因此,对治疗自己的肝癌,多次坚决表示,要动手术,宁可冒风险,也绝不等死。他也深知“手术危险性很大,生死参半”。他向我们和有关同志交待后事:“参加革命半个世纪来,九死一生,我不计较生死。如手术不能过关,我死之后,就在上海火化,不要骨灰盒,骨灰装在一个口袋里,在我故乡村庄的山上大松树下深埋,不要开追悼会、告别会之类,遗体献给医学科学供二军医大解剖。”
  爸爸离开我们时,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财产,只留下十几架书和一大堆手稿。而最宝贵的,是他教我们如何做人,他一生光明磊落,作风正派,平易近人,严于律己,不谋私利,一心为公的优秀品质和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进取精神,我们将从中汲取营养和力量。去年我和哥哥、姐姐,按照爸爸的遗嘱,把他的骨灰从八宝山革命公墓取出护送到原籍奉化,深埋在家乡的土壤里。爸爸病重时曾说过:“从17岁我就参加革命,九死一生,对死我倒没有什么。我从小吃苦,一生辛劳,没得休息。对我来说,生是努力、奋斗,死是休息、安息。”爸爸,您现在终于能够休息了。我们一定牢记您对我们的谆谆告诫,严于律己,勤奋好学,谦虚谨慎,做一个对国家、民族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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