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工程震动了神农架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

三峡工程震动了神农架
王维洲
三峡工程被批准上马的消息，震动了神农架。
4月7日天黑以后，在冷冷的雨丝中，我从襄阳来到神农架的心脏——松柏镇。当晚9时多，林区党委副书记朱诗章，宣传部长戴铭前来聚谈。说来，这两位西装革履的神农架要人，又都是文人。他们不但熟悉现代文学，就是提起老庄、韩非子，也都应对裕如。戴铭见我一怔一怔地，放怀大笑：“怎么，奇怪么？其实我是个深山沟沟里的商人。不知道朱书记他们的葫芦里装着什么药，硬把我这个商业局长揪到宣传部长的位置上来！”我回头看朱诗章，老朱笑得温和而诡秘：“这是个谜。一言难尽！神农架现在是个既不安，又激动的时候。老问题逼人，新问题诱人，让人睡不安稳。你是知道的，三峡工程准备上马了！”
第二天，我们到原始森林杉树坪去参观。越野车在险峻无比的山间小道上冒雨疾驰。一路上，但见山水迷人，林木葱郁，只是难得见到我想象中那样高大的树木。陪我同行的林区党委副书记杨有旺告诉我：“别看这些树不高，却也算是森林。它具备了森林的保持水土、涵养水源、维系自然生态平衡的作用。”然后，他叹息道：“30年前开发神农架，目的就是索取森林资源。国家投资1．3亿元，大都用于修山路了。路修到哪儿，人便到哪儿，树木也就采伐到哪儿！”我顿悟，怪不得一路的大树不见了。我的心随着杨书记的情绪，一阵阵作痛，一阵阵地呼唤着原始大森林！
一个半小时以后，我们到达徐家庄林场。大山沟里有许多伐木工人的木房子，周围堆放些木材，但量并不太多。原来自1985年起，神农架迫于森林破坏的严重性，制定了“保护第一”的方针，一草一木都不能动。这一方针使神农架进入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大变革之中。“弃伐转保”，意味着神农架6万农民和两万城市人口基本不能再“靠山吃山”，守着金山银山却一点也装不进自己的饭碗。因此，杨有旺书记告诉我，包括这徐家庄林场在内的6000林业工人，都面临着改行的局面。“你想想看吧，国家要保护，神农架要建设，群众要吃饭。用什么建设？又吃什么？动物植物不准虏取，山中有矿不准挖，冒烟的和流污水的工业不准上，财源断了，神农架怎么不急？这就是朱诗章说过的‘逼人’！”
在气温只有六度的霏微冷雨中，目的地到了。我们一下车就十分激动，湿淋淋地钻进了杉树坪原始森林。只见这些秦岭冷杉高耸入云，粗者要三人合抱，树身披满鲜嫩的绿苔，缠满虬枝粗藤：脚下腐质土松软如海绵，许多老树横陈于地，腐干上兀自挂满绿衣。“这是典型的原始森林啊！”杨有旺书记赞叹着。但可惜，这样的林木在这儿只有这千余平方米而已。
我摸黑站在宾馆凉台上，只见入夜的松柏镇，灯珠闪烁，辉耀山谷。周围高大的山影，像一朵朵当头展开的乌云。山雨欲来风满楼，听说党委又在连夜开会了。这个神农架林区的心脏，的确是在不安而且激动中。
得知我明晨要返襄阳，戴铭等人连夜赶来话别。这位“商人”出身的宣传部长，换掉了庄重的西装，穿上了更符合他那奔放性格的夹克衫。他一把拉住我，目光闪闪，大声说：“怎么样？只呆两天？时间太少！许多你都未看！你还想知道什么？我知道，我毫不隐讳地告诉你我们打的算盘吧？一言以蔽之，就是：把以森林企业为主，改成以事业单位为主；把伐林的人变成造林护林的人；种植药草，建立畜牧场，大搞经济动物养殖！我们的主峰神农顶离三峡大坝三斗坪只有100公里，这和我们有啥关系？大了！它不光给我们充足的电，还会把我们整个带活！我们要和它配套！怎么配？建森林公园，招标建避暑基地；开辟与三峡库区一路相通的国际旅游线！看来我的这个广告，要做得好大哩！”想到这儿，天虽冷，我竟冷汗津津了。时不为晚，新的开端业已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