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真情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人间有真情
　　柯岩
老伴病了，出院后得去休养。到哪里去呢？这在过去是不成问题的问题，诗人曾有句曰：“骑马挎枪走天下，祖国到处是我家。”可现在，在商品大潮的冲击下，旅游热点太多，住处比较拥挤，心里难免费些斟酌：不去吧？病人确实需要疗养；去吧，毕竟年纪大了，病又不轻，不敢贸然动作。正犹疑着，有朋友劝说：去青岛吧，青岛济南军区第一疗养院既是改革开放的先进单位，又完全保留了部队的优秀传统。去吧？去吧！于是，在组织和同志的关怀下，办好了一切手续。
果然名不虚传。一下飞机，医务部接站的人就开始嘘寒问暖，体贴周到。一进餐厅，服务员笑脸相迎，把我们引到一个早已备好的餐桌上，告诉我们以后就在这张餐桌上用饭，一边说一边就乒乒乓乓开啤酒。我说我们都不喝酒，服务员说也不每天喝酒，今天是欢迎餐呀，喝一杯，喝一杯吧！青岛啤酒世界有名的，喝了有益健康呀！
说着就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菜并不多，四菜一汤，也没人陪同，正吃着营养师过来了，问有没有什么忌食的、偏食的、特别爱吃的？有什么特殊饮食习惯吗……一边往本上记着，还说如果赶上生日还可以在这里过的。这片心意，说得我们顿时身心都热热的，真可惜呀，怎么没赶上过生日呢？这个作法，曾温暖了多少人的心？我没有调查，但一则小事，深深地感动了我。
原武汉军区政委严政同志70岁生日，因老伴孩子未陪同前来，也忘记了自己过生日。然而午饭时，所在科医生、护士和餐厅营养师却手捧鲜花来到了他的面前，当“生日快乐”的歌声响起时，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眼睛润湿了。要知道，他已离休多年……可见，这里没有一点世态炎凉的风气，有的是一片浓浓的同志情。也许，有人会不以为然，说即使离休了、退休了，毕竟还是首长嘛！那么，我就讲两则普通疗养员的小故事吧。
一则是一位普通疗养员来时火车误点，到餐厅已经下班多时，天已午夜，又下着雨。他不愿意给同志增加麻烦，说什么也不让接站的司机去喊人。小司机争执不过，把他送到住处安顿好，走了。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司机小韩却冒雨跑到城里去，替他买回了饭菜。已经准备空腹入寝的他，从床上翻身坐起，看着这位小同志手里热腾腾的饭菜，头上热腾腾的汗，心里的感慨是一切身在旅途的人可以想象的……
另一则呢，是几个普通工人的故事。青岛是旅游城市，季节与气候的变化对客流量多寡的影响很大，但疗养院的床位是固定的。为了经济效益，一疗院方精打细算地或在淡季与一些地方单位订合同，或利用一些闲散床位接待一些零散旅客。一次一批西藏交通厅格尔木运输公司的老工人来休养，临走时说什么也要派代表来向院方致谢，因为医护人员对他们同样无微不至地关怀，同样为他们举办欢迎餐、生日餐、送别餐……特别是在送别餐时，一位老工人突然想起：呀，糟了！光顾下海，忘了买路上吃的东西了，怎么办？工作人员笑吟吟地送上一包包食品和饮料说：“别着急，我们早给你们准备好途中餐了。”
代表张克全紧紧握住院长张庚午的手说：“我们只是几个普通司机，可工作人员把我们和首长一样看待，这才是人民的子弟兵呢……”
院长说：“我们还做得很不够，多提宝贵意见吧。”“院长，你们是怎么教育出来的呢？这可真不容易呀！”真的，是怎么教育出来的呢？我也去问了院长和政委。因为我在一疗住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时时处处感到了这股淳厚的人间真情。
一次，天有点阴，下海的人极少。我利用这个时间去洗澡。因为水有点凉，我不自觉嘶嘶啦啦地哼了几声。突然，门被敲开，护士小李在门口连声问道：“有事吗？阿姨，没有不舒服吧？”我说没事呀，怎么啦？她说：“我好像听见您咳嗽来着……”
她并不认识我，她只是在值班。
一次，我在一个同志处作客。他们因为病情需要，是自己起伙的。正值做饭时，他们的煤气没了。那天也下着雨，天渐渐黑透了。家里还有客，病人也等着吃饭，主人很着急，到煤气站去，管煤气的人出差了。正忙乱着，一位小战士一身雨一头汗气吁吁地推着一罐煤气来了。全屋子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呢，他却已换好了煤气，向主人敬个礼说：“我刚出差回来，对不起，耽误你们吃饭了。”
“换换衣服吧，小同志，你贵姓呀？”满屋子人都问。“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一转身，又冒雨走了。后来我打听到，他姓赵。对他来说，我们只是一批偶然的过客；而这个小赵，留给我们的情谊，却这样美好和难以忘记。
一次，深夜，门诊部值班医生老宋被急促的敲门声惊动，是附近山东省劳改局疗养院有一急症病人。老宋二话没说，抓起急诊箱就跑了出去。原来是从云南来的一位疗养员突发心肌梗塞，经过对症抢救，立即转送海军医院。挽救了一条生命。后来，从云南劳改局万里迢迢地送来一面锦旗：“救死扶伤医德高尚，军警一家情深谊长。”病人家属泣不成声地跪了下去……
还要问那些小战士是怎么教育出来的吗？他们的干部就是他们的榜样嘛，听说一疗第一任也不知是第二任政委还是白求恩的助手呢。白求恩，对今天的青年已经很遥远了。其中有的人甚至并不知道。但对我们这代人来说，却不但熟知，而且每一忆及就如涤心肺，那是千千万万美丽而悲壮的故事，无数平凡又伟大的生命……
哦，人间自有真情在。革命的优秀传统原来就是这样代代相传、保持和发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