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今追昔 [复制链接]

第7版(国际)
专栏：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

　　抚今追昔
　　符浩
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我作为战后中日关系进程的见证人之一，抚今追昔，感慨万千。20年前，我们两国的老一辈政治家，反映各界人士以及两国广大人民的愿望，卓识远见，排除种种困难，实现了邦交正常化，揭开了两国关系历史的新篇章。
当我们共同纪念和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之际，喜看两国关系现状和发展趋势，两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无不感到高兴。“饮水不忘掘井人”。我们十分怀念那些已与世长辞的所有为中日邦交正常化、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缔结和发展两国友好合作关系作出贡献的先驱者，十分感谢数十年来为维护和发展中日友好关系作出不懈努力的各界朋友们。
我第一次访问日本是在1955年春天。我作为顾问参加了一个由数十人组成的中国访日贸易代表团，该团当然是以民间的名义。虽然是春天，但给我的感觉却是寒风冷雨，樱花零落。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了十多年，但整个日本还处在战后恢复的过程中。困难很多，人民的穷困自不待言，侨居日本的中国人也纷纷回国。给我印象深刻的有几件事，至今还清楚地记得：1亿人民，耕种1亿亩土地，年收获1亿担稻谷；公路上跑的多是3轮卡车，经了解才知道占领军还没有解除日本不得制造4轮卡车的禁令；所到之处总会碰到一些横眉竖眼身着便装的美国大兵；主人招待我们观看了两场精彩的中国历史故事剧，一场是《卧薪尝胆》，另一场是《白毛女》。剧情沉抑凄惨，发人深思，激人愤怒。主人在当时东京首屈一指的帝国大饭店设宴款待我们。清酒两盅过后，坐在我对面的一位叫菅原的日本朋友，兀自起立，引吭高歌，“南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只为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座中宾主跟着击掌和声，气氛热烈友好而亲切，使我深受感动，中日人民之间源远流长的传统友谊和文化情韵是任何力量也难以割断的。特别是此时此刻，宾主虽心照不宣，但却会心地陶醉在千秋深情之中。
第二次踏上日本的国土，是时隔20多年后的1977年秋天。这次我是作为我国新任驻日本国大使来到东京的。中国有句俗语说：“一回生，二回熟”，但对我来说还不仅如此。因为1972年9月，当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先生率领外务大臣大平正芳、官房长官二阶堂进等阁僚访华时，我是中方接待田中访华团办公室负责人。所以我第二次来到日本不仅是旧地再访，也是老友重逢，倍感亲切。
当时，福田赳夫先生任内阁总理大臣，大平正芳先生任自民党干事长，在我向他们进行到任拜会时，他们都同我谈到日中缔结和平友好条约问题，给我的印象是，他们都很认真。当时有不少人批评福田先生在缔约问题上的态度是消极的。福田先生解释说他是“鸭子浮水”，意思是动作在水的下面。“鸭子浮水”一说一时成为日本政界谈笑的话题。后来的事实说明，人们对福田先生的批评是不公正的。几年后，我从伊藤昌哉写的《自民党战国史》一书中知道福田先生对缔结日中和平友好条约的态度不仅是认真的，而且是积极的，早已拟定了实施方案。这个方案就是伊藤先生商日本外务省拟订的、经福田先生首肯后，交外务大臣园田直办理。
日本民间6团体为我到任举行的欢迎招待会，出席者800余人，出乎预料。这给人们一个强烈的信息，日本朝野要求发展两国关系，尽快缔结和平友好条约的呼声空前高涨。我到任伊始，即会见了全日本国民促进日中缔约协议会的代表招集人茅诚司教授、前驻苏大使门胁季光和财界的冈崎嘉平太先生，日中友好议员联盟会长滨野清吾先生，日本国际贸易促进协会会长藤山爱一郎先生，自民党内积极促进缔约的人士小坂善太郎、二阶堂进、久野忠治、川崎秀二等先生，以及财界的土光敏夫、稻山嘉宽、永野重雄诸先生，在同他们的接触中，几乎毫不例外地把谈话的主题集中在缔约问题上，我发现他们都是促进派，而且态度很坚决。滨野清吾先生就大声疾呼地说：“这是背水之战”；川濑一贯先生说缔约后可使两国的贸易倍增，几年后就可以突破100亿美元大关。可见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1978年7月31日晚，在北京参加纪念“八一”建军节的中央常委诸同志，会后留下继续开会，听取关于中日友好条约谈判进展的汇报。我和韩念龙、张香山等同志列席了这次会议。会议对谈判的进展表示满意。小平同志指示说，争取谈成，但也要有拖一段时间的准备。当会议结束我和韩念龙同志与叶帅握别时，他还再次叮咛，并提高语调说，“要争取谈成”。8月8日园田直外务大臣乘专机来到北京立即开始了最后的谈判，于12日达成协议并签字。当时我赠园田先生一首词以记其事。
浪淘沙　赠日本外务大臣园田直阁下
八年八月八，过海星槎，壮心腾起一天霞。秋月春风无限好，日本中华。扰扰任鱼虾，往事堪夸，长安古柏奈良花。历史又开新一页，友谊无涯。
1978年10月下旬，邓小平副总理率中国政府代表团访日，为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换文并与福田首相会谈，这是中日关系正常化以来中国领导人第一次访问日本，受到日本朝野的热烈欢迎，意义重大，为世界所瞩目，特别受到亚洲地区各国政府和人民的关注和赞扬。
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高兴地看到，具有悠久历史和文化传统的亚洲地区发生了和正在发生着令人鼓舞的巨大变化。这使我想起邓副总理到大阪参观松下电器公司时，同已故松下幸之助老先生的一席谈话。松下先生谈到，人类文明的中心由亚洲转到欧洲，近百年来继续向西到了美洲，现在又要回到亚洲。亚洲的主要国家，当然包括中国在内应对复兴亚洲和对世界文明作出贡献。邓副总理赞赏老先生的看法，但说中国还不行，这要看你们日本。松下老先生对邓副总理的话不完全同意，反而固执地坚持他的观点，从古到今阐述中国的重要性及其战略地位。最后，邓副总理说：“但愿如此。”这才改换了他们交谈的话题。
展望未来，我对中日友好合作关系的发展充满信心。我们常说一衣带水，两千年史，两国人民在长期友好交往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同时，两国人民的友好交往促进了两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发展，也为人类社会的文明作出了公认的贡献。不幸的是在一段时间里，两国的睦邻友好关系受到严重损害。日本军国主义使中国人民和亚洲一些国家的人民遭受了惨重的灾难，也使日本人民深受其害。我们要正确对待历史，汲取中日关系发展中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和教训。
我相信，只要我们两国和两国人民相互尊重，相互信赖，以诚相待，密切合作，中日友好合作就能够取得更大的发展；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