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魂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

　　钟山魂
　　张志明
昨夜天文望远镜中七曜闪烁、银河隐现的海市蜃楼，在黎明时化作淅淅落雨。
凭壁眺望，雨帘透明，山路寂寞。一行雨脚紧跟着扫过来，似缝纫机哒哒哒飞针走线，洇溅出无数细密的小圆坑。我脊背贴着墙根，忘了将快被淋透的鞋尖往里捎捎。在这安静的雨天里，望着云遮雾罩的钟山，我不由睁着眼睛在做梦——
……远远地，于石径逶迤间，李白翩翩然信步踱来，长眉秀目，气宇超然。此刻他仿佛不曾发现我深情的凝视，飘飘洒洒落座于路旁的草亭上，时而拔剑起舞，时而高歌吟哦，琅琅清音穿透了历史的沉沉夜色：“大江来自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
秋风烈烈地吹过萧瑟的山野，满目苍黄。一代词圣李后主长发飘飘，衣袂飘飘，踉踉跄跄地爬到钟山顶上辞别太庙。望南唐三千里江山衰微破败大雾弥天，不禁泪水淋漓仰天悲啸：“异国非所志，烦劳殊清闲。惊涛千万里，无复见钟山……”
风烈烈，雪纷纷，冻云如铅布满天空。横在钟山南坳上的远村寂寂地没一些生气。隐居在此，撰写《桃花扇》的孔尚任拄杖蹒跚而出，老泪纵横仰天长叹“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是龙蟠……”
“钟山龙蟠走势来，秀色横分历阳树”的杜甫；“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的王安石；“待如今，端的约钟山，长相识”的辛弃疾；“闲居日对钟山坐，赢得儒林外史详”的吴敬梓；“紫金山上中山月，照着中华烈士血”的何香凝……
刹那间，有如这五色土下许多被祭奠或被忘却的坟茔訇然爆裂，林林总总的英灵精魂或高歌或低吟逶迤着向我走来……我从那浩荡而来森森然的人群中，凛然窥见一道辉耀日月的灵光……雨后的钟山，寂静地绿着，使人顿觉天地间的开阔。
一种和祖先很近又很远的感觉，引我登上了高高的天堡城，并再次用后人思接千载的目光，环望这片苏东坡笔下的“峰多巧障日，江远欲浮天”的六朝故垒地。
在历代战争中，皆为南京全城之锁钥的钟山古战场早已灰飞烟灭，龙虎俱寂。现在，倚山拔地而起的已是多少功夫始筑成的中外闻名的紫金山天文台。
一九九一年十月，紫金山天文台将其发现的一颗新行星命名为“周恩来”号。它将同该台以前发现命名并得到国际行星中心承认的“张衡、祖冲之、李白、杜甫、沈括、郭守敬、曹雪芹、孙中山……”号一道，在浩瀚无垠的宇宙空间围绕着太阳运转……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些星星多像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无数精英们明亮的眼睛！
在那遥远的天际上，他们正静静地注视着这片曾经是“其上冢累累，其下藏碧血”的土地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