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9阅读
  • 0回复

朗桑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03-04
第8版(副刊)
专栏:

朗桑
廖东凡
就要离开拉萨了,竟没有看到堆隆德庆县的朗桑,心里沉甸甸的。
朗桑住在堆隆河与拉萨河交汇的岗德林平野,曾经是那一带有名的六弦琴手。记得70年代西藏农民业余演出队应邀到北京演出,朗桑跟我先行到北京采购乐器。火车越接近他朝思暮想的城市,朗桑的情绪也越激动亢奋,一出前门地铁站,当他看见过去只从电影上见过的天安门,一边跑一边舞着穿过广场。来到金水桥他用额头顶礼石栏,然后全身紧紧地贴着天安门城楼,口里不停地说道:“我交好运啦,我见到天安门啦!”长安街明亮的灯光下,我看见他的脸上,滚动着幸福的泪水。
演出队从北京回西藏不久,朗桑约我到他家去吃新挖的洋芋。我去了。那时我才知道朗桑这个家,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他是招赘的女婿,岳父岳母都已高龄,妻弟是个哑巴,舅舅的老伴刚死,留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加上他自己的三个小面疙瘩,肩膀上担子重呵!
早上起来,见朗桑全身湿漉漉的,手里提着条名叫“拜卡里”的无鳞鱼。我知道他不吃鱼,更不逮鱼,这回破例,都是为了我,我嗓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次去他家,是1985年秋季,他开了一台崭新的铁牛55来接我,驾驶室挂满彩绸和哈达,打扮得像春耕时节的犏牛。他头戴崭新的盛锡福礼帽,身穿崭新的皮夹克,边开机边说:“国家贷款,买了台拖拉机,在建筑工地拉沙石,每天收入百多元,日子好起来了,盖了一幢新楼房,朝阳三面全是大玻璃窗;院子很大,可以请藏戏团来演《文成公主》,看样子,我摸过天安门的红墙,交了好运啦!”那夜在朗桑家,朗桑用六弦一曲接一曲的弹着乡村歌曲,他的舅舅益西唐桑述说着寺院的往事,直到很晚很晚,我们才安息。
第二天,我坐他的拖拉机回拉萨,妻子同车进城买酒,喝早茶的时候,他的老岳母把我叫进厨房,没说几句话眼圈就红了:“朗桑不容易呵:熬了这么多年,遇到了好政策,过上了好日子,现在他身体不行了,吃饭少,抽烟多,总是瘦,藏医说是肝的病。”
不久,我从拉萨调到北京,但他的家,他的身体,一直挂在我的心上。这回来藏,我带了他全家的相片,还有治肝的新药,却不见朗桑来。正在纳闷,原先也是农民演出队成员的老柳赶来送行,听我提起朗桑,他哈哈直乐起来:“放心吧!他身体好了,强壮得像牦牛,日子过得更兴旺。他买了两台汽车,一台东风,一台翻斗。那个哑巴弟弟,成了精明的修理工。他到林芝运木料去了,要知你来,他一定会赶回来的,他一再说是你带他在天安门交了好运……”
汽车朝贡嘎机场驶去。我想,下次再来西藏,朗桑也许会更精神,更富有!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