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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天边那片红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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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10-09
第8版(副刊)
专栏:

东天边那片红光
卢得志
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我家门前空场上纳凉的人堆里,突然有人惊呼道:“快看,东天边怎么了?”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从什么时候,一片红光匀匀漫漫,从地平线升起,浸透了半边天。人们惊诧、猜疑,一直谈论到深夜才散去。
第二天一擦黑,红光又显现了。第三天、第四天……看样子,那片红光永不会消失了。
听大人们讲,东天边那片红光笼罩的地方,是黄河入海处。黄河来到那儿,像一条没了拘束的泥龙,东一头、西一头,喷泻出一片又一片新淤地。那里河汊纵横,野草丛生,人烟稀少,狐兔出没。村上有人去那里割苇草、打鱼虾,遇上黄河摆尾,渤海涨潮,困在里面再没有回来。突然出现的这片“不速之光”,给那方水土更添了几分神秘而恐怖的色彩。
一天,有过路人自河东来,不无神秘地告诉人们:那地方建起一个“九二三厂”。“九二三厂”是干什么的?怎么就有了那一片红光?人们还是不得其详。后来,逢集,常有一二辆卡车开来,跳下三五个买东西的石油工人。再后来,邻居姑娘大芬,不知怎么就和一个常来集市上采购的小伙子对上了象。从他那儿,人们始知“九二三厂”是打井采油的,所以叫这样一个名字,是因为1962年9月23日,那里打出了全国日产量最高的一口油井。那片红光,是天然气在燃烧,这种石油伴生气,现时还利用不起来,只好烧掉。说起那里的情形,他张嘴说出一串顺口溜:“电线杆子比树多,汽车比人多,男人比女人多”,“一个月刮两次大风,一次刮半个月”,“三个蚊子一盘菜,四个馒头二两土”……瞧他说这些的当儿,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我心里曾埋下一颗种子,长大去当一名石油工人。生活的安排,没能使我如愿。而在20多年之后,我却又来到了这方土地上,加入了开发建设黄河三角洲的行列。
其时,当年的“九二三厂”已发展成为全国第二大油田——胜利油田,这里一天生产的原油,相当建国初全国一年的产量。原本没有几户人家的荒野小村东营,竟作为山东计划建设的三个大城市之一,海市蜃楼般地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悄然崛起。
我在广袤的荒原上饱览了井架林立、钻机轰鸣的油区壮景,又来到油城参观“地宫”。展板上标示的地下纵横交错的输油管,不就是给这片曾经荒漠沉寂的土地注入生机和活力的血脉吗?我默念着图表上的数字,油田开发30年,累计实现产值1228亿元,上缴利税198.88亿元,为国家创收外汇近百亿美元。这些数字,说得清这片土地的奉献,却道不尽建设者们付出的血汗和艰辛。
在黄河三角洲农业开发实验区,面对连天接碧的稻田,开发指挥部的同志告诉我,寸草不长的荒碱地,引黄种稻,当年亩产就可达到千斤。北京亚运会就选调了这里的“黄河大米”,还被誉为“来自最佳生态环境的绿色食品”呢。这里,待开垦的荒碱地有600多万亩,并且,黄河每年还填海造陆三四万亩。他们说,这是共和国最年轻的土地。我说,这是共和国永远年轻的土地,因为这是一片会生长的土地呵!
那条桀骜不驯、摇荡不定的黄河尾呢?我沿着安然归槽的黄河,来到地处黄河入海处的河口治理指挥部。这里的建设者们,把自己所从事的前无古人的事业称作“锁龙尾”。黄河之尾任意摆动,泱泱河水随地漫流,自古被视为必然。而如今油田要发展,黄河三角洲要开发,都必须以锁住龙尾为前提。经过多年艰苦的探索和实验,大禹的传人们终于掌握了黄河尾演化的规律,成功地提出并实施了一套名之曰“截支强干,工程导流,疏浚破门,巧用潮汐,定向入海”的河口治理方略,成为治黄史上一个了不起的创举。
我已迷恋上这块年轻的土地,并且好奇地注意它的每一点变化,有一天我起早来到“东堤”,天还没亮,星星还在天上眨眼。我向东望去,无意间发现,远远近近闪烁跃动着如同星斗般的点点灯火。我仔细分辨着,那颗隐约可见的红色的光点,许是黄河海港的灯塔吧?那束明亮的光柱上下扫视的地处,莫不是新建的东营机场?对了,那片散散落落的灯光群,就是滩涂人工养殖示范场了。还有,那用灯光勾勒出身影的庞然大物,一定是化工厂的气罐……
我忘情地观望着、数点着,不觉间东天边袭上了一片红光,太阳快要出来了。远远近近的灯光,渐次融进满天霞光里。此情此景,不由使我又想起小时候东天边那片红光。当年白白烧掉的天然气,早已得其所哉,那片红光永远地消逝了,而朝霞永远都会出现,特别是因为,这里是最东边也是最年轻的土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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