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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田夜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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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10-12
第8版(副刊)
专栏:

荷田夜色
陈所巨
前些天一直高温,溽热难熬,今日竟凉了许多。坐在那片悠悠漾漾的荷田边上,山垭口那边飘来习习的小北风秧子,从荷田上染过,竟有一缕隐隐的朱自清味儿。这里不是朱先生的清华园,而是我那座长满古代散文的小城郊野;不是荷塘,而是百十亩一片的菜农种藕的荷田;月是有的,但不是朱先生那满月,而是我那弯瘦瘦的弦月啊。弦月渐满,满月渐亏,我之月较先生之月或优越些。先生之荷非我之荷,先生之夜非我之夜,先生非我,我不知怎地却闻着先生味儿。
正是莲花开放的季节,一望之中,那片玉墨色荷田之上嵌缀着点点瓷白,或怒放,或含苞,或小蕾初见,却都是一样的贞静、圣洁。周敦颐说:“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该是知莲甚深了,但却疏忽了一点,大凡洁身自好者,连赞美也是对其亵渎啊。我觉得那荷花白着,小魂儿也似,怕它倏地灭了,不敢多看。
记起“竞折荷团遮晚照”的童少,家乡河湾、池塘中的荷花是红色的,或是与眼前的白荷花不是一个品种。还记得观音菩萨座下的莲台是红色的瓣,那红色荷花或是属于某种特定环境或品位吧。也有人说河湖中的野荷开红花,而人工种植的荷则开白花,不知确否。反正童少时那荷花是永远开着的,家乡印记总难磨灭。秋天,村里的人摘些荷叶,晒干、打捆,卖到小镇上的商店里去,那些小商店便用荷叶为顾客包盐,包酱,或是包糖,既无污染,又有一缕荷香,再好不过。记得母亲每每买糖回来,倒入那只大玻璃瓶之中,我便要那张包糖的荷叶,用舌舔那上面残留的糖,舌舔着甜味,鼻闻着荷香,是美美的享受。
青荷摇曳生姿,于朦胧中如众多舞者,竟翩翩地舞出些古典。“玉环飞燕皆尘土”,眼前的这些舞者是谁?想着《汉乐府》的《江南》“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的意境,不自知地脱口和唱出“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来。眼前的这些舞者是不是那群鱼一样嬉戏的女子所化?倒真似呼之欲出了。大自然蕴含着太多文学艺术的因素,古往今来,人们又撷取多少置于书籍与舞台呢?
蛙声虫鸣悦耳,强弱高低,远远近近,不知几多声部,也不知弹奏和吟唱什么,倒真感谢它们赐予我这份悦耳怡心了。都市虽好,但人们远离大自然的本身,无疑就是一种失去。
沉浸于荷田之夜的似水柔情之中,灵魂便飘然出窍。人原是无不可及的。风月声色形影,时空万物皆可融入,皆可附会,皆可相关通相谐趣的。或非天人感应,乃物我交融耳。
猛地被拉回现实中,且惊出一身的汗。原来那大片荷田里有小塍可通,猛不丁便从墨玉青荷遮掩中窜出个人来,担满满一担藕。他是夜间采藕,清早上市去卖,藕便新鲜。
亏了采藕人将我神思拉回躯壳,我说不定真会忘情地遗一半神思在那片悠悠漾漾的荷田呢。
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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