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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瓣祭秦牧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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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11-06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心香一瓣祭秦牧
杜卫东
我不愿相信,秦牧已离开我们远行。
在我看来,生命之于先生,该是一本正翻到一半的巨著,更为精彩的篇章还在后面;该是一条叮咚流淌的溪流,没有什么可以令她止息;该是一片白云飘拂的天空,死神的阴影怎么就那么突然地遮住了他生命的光环呢?
古今圣贤早已悟透了生与死的奥秘:就像水结成冰、冰消为水,两者互不相伤;对于智者,举足是走路,落足也是走路,死,不过是摆脱肉体的躯壳而回归永恒罢了。我确信,以先生的睿智、恬淡与从容,即便明了死神将至,也会坦然地如同赴一个酒会,逛一回长街。然而,我却终不能抑住滚滚的哀思,听凭泪水打湿案头的稿纸……与您相识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那是十几年前,我去广州组稿。冒冒失失撞进省作协,看门的老人告诉我,您刚刚离去。我追出门,在下班的人流中竟一眼“认”出了您——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您或是您的照片。与其说是心灵感应,不如说是独特的气质吸引了我。这气质绝非靠华贵的服饰或显赫的地位便可做出,那是一个智者丰饶内心的外在体现,如同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是山尖,却要以庞大的山体为依托。
我们就这样相识了:一个是声名远播的著名作家,一个是涉世未深的青年编辑。以后,您到北京总会打电话给我。我知道您很忙,不好意思去打搅,您若有空,却总是约我到宾馆一叙。不知为什么,对名流大家一向敬而远之的我,在您面前却消溶了因浅薄而生的自卑;听您谈话,每每有一种啜饮知识的畅快……
而立之年,我的第一本小书将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付梓了。几经踌躇,给您去信,希望您能写几句话。文债甚多的您很快回了信,让我寄去书稿。您说,一般情况下您是不给别人写序的,但是我这本小书您却要写。随后寄来的序文中,您写了那么多勉励的话,使我愧然,催我奋起。
10年间,斗转星移,冬去春来,我先编书后办刊物。每次向您索稿,您总是欣然命笔,有时不能如期交稿,也会专门写来一信,说明原委,表示歉意。其实,稿子不过迟寄三五天,本无须专函致歉的。有朋自广州来,也常常捎来您的问候。您恬淡豁达的胸怀里跳动着一颗多么炽热的心,您写来的哪里是一封短札,捎来的哪里是几句问候,您分明是以自己的言行在启迪后生晚辈怎样为文,怎样做人!
七届人大期间,您下榻北京饭店,我和法律出版社的青年编辑胡少安相约去看您。一进大厅,正巧碰到要外出看电影的您。见我们来了,您高兴地领我们回到房间。在您面前,我们心无遮拦,讲对人生、对文学的困惑、执著与渴望;您一直微笑着,静静地听,等我们说完了,才以一种和缓的语调讲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对文学的看法。夕阳透过窗纱,把一抹金辉洒在您的脸上。尽管岁月已经染白了您的鬓发,松弛了您的肌肤,但是透过您睿智的目光,我们感受到的仍然是生命的勃勃生机。那一刻,我真切地觉得,我面对的并不是一位古稀老人,分明是罗丹刻刀下的《思想者》——那是力量与智慧的象征。分手时,您以一种安详的口吻讲述了自己的一系列写作计划,还说:“要赶快做,上帝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当时,我们只是把这话当成笑谈,不曾想……
案头的电话铃响了,是朋友胡少安的声音:“……10月初,我在广州出差。4号和秦牧先生通了电话,他让我捎话给你……”
放下听筒,我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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