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雄连队里过新年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在英雄连队里过新年
　张鹏
新年来到了战火纷飞的朝鲜前线，战士们愉快而紧张地度过了朝鲜战场上的第三个新年。
一尺多厚的白雪覆盖了污黑的弹坑，那被烧损了的山林，因为披上了白雪而显得格外清新。坑道、工事和掩蔽部都罩上了天然的伪装。新年前夕，战地上又飘起鹅毛大雪。前线的隆隆炮声，听来也似乎遥远而低沉了。
我在志愿军某部八连里度过了那新旧年交替的时刻。当时针和分针在零点零分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我听到了战士们的欢呼。那声音是愉快而又激动的。我了解这个连队。在一九五二年，这个连参加了六次战斗，包括最近上甘岭地区的战斗；先后歼灭了两千以上的敌人。在这个连里，有许多光辉的名字。四班长蔡兴海是最近才出现的英雄。在上甘岭战役中，他们班在五九七点九高地的九号阵地上阻击敌人。当时他是副班长。他在战斗中，很好地组织力量，一天中击退敌人一个排到两个多连兵力的七次攻击，杀伤敌人近四百名。战役结束后，这个班获一等功，蔡兴海获特等功，上级正为他们呈请英雄称号。
特等功臣、二级战斗英雄、一排副排长张像山，是在金城前线的战斗中立功的。那时他是二班长。他和一排副排长王学言带领着二班，在五十六号阵地上阻击了敌人三天三夜。这个阵地远离主阵地一千多公尺，是主阵地的屏障。敌人以一个连到两个营的兵力向这里连续进攻了六十九次，都叫他们打退了。他们歼灭了四百多敌人。全班获得一等功，并荣获了“二级战斗英雄班”的称号。
这个连的担架班，也是一个立功的班。在上甘岭战役中，六个人抢救了全连的彩号，负责供应全连的弹药。从前沿阵地到营指挥所，往返要穿过五里多长的封锁线，但他们没有一个伤亡。
战士们又勇敢，又有经验，战斗中涌现了许多功臣。现在全连有六十多个功臣。已追赠为特等功臣的杨根思式的英雄王万成、朱有光，就是这个连的一班的青年战士。
新年在这里给人带来了特别快乐的感觉。路口上饰着红星的松枝彩门，坑道和掩蔽部门口的红色对联，俱乐部墙报上的彩色特刊和响成一片的锣鼓声，都使人感受到节日的欢乐气氛。
除夕的下午，连队都在互送着贺年片。这是战士们自制的小小的艺术品，有的在上面画着和平鸽子，有的在上面画着飞机和坦克。那上面都写着这样的话：“祝贺一九五三年的更辉煌的胜利。”元旦那天，各连都组织了拜年队，跳着舞，打着锣鼓，吹着口琴，互相拜年。
元旦早晨，大家像在祖国一样，煮饺子吃。下午会餐，十二个菜，另外还有一个杂烩汤。前四个菜：肉丝香肠、油煎蛋粉、松花变蛋、炸花生米，是下酒菜。每人平均喝了四两白干和一杯葡萄酒。下饭的时候，大家吃到了新鲜的猪肉、牛肉、羊肉、鱼和青菜。每人又都发了一条香烟，半斤水果糖。战士们欢乐地度过了节日。
桌上摆着糖果、香烟、花生米，战士们一边吃着，一边亲切地谈起了祖国，谈起了亲爱的毛主席，他们满面笑容，声调里充满了信心和乐观情绪。除夕，我到四班去，他们正围着火盆在包饺子。饺子就要包完了。蔡兴海拍掉手上的面粉，悄悄地对我说：“我们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呢。”
“写些什么？”
“给毛主席拜年，告诉他老人家——”说着，他看了看贴在墙上的毛主席像，那是祖国人民慰问团带来的礼物：“我们的战斗决心：我们坚决打敌人，给祖国争光。”
我们在一起闲扯。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我们现在离祖国多远？起码有千把里吧！但我总感到近的很呢，就像是一个人站在我的身后一样。”
“在祖国过年时，大家都吃饺子，在朝鲜战场上咱们也吃饺子。这和在祖国有什么不同。”
“那还是不同呀！在祖国当然一切都要好得多。要是祖国跟现在的朝鲜一样，那可糟啦！”
话题转到当前的形势上，大家发言又热烈起来。蔡兴海最后说道：“横竖我们绝不能够松懈麻痹。我们绝不能辜负祖国人民和毛主席的委托。看来敌人还想大搞。艾森豪威尔这个战争贩子上得台来，没有好事。他既不接受失败的教训，那我们就需要好好地继续教训他。我们有的是力量！”
在与功臣们的谈话中，我更加明显地感到战士们有着坚定的胜利信心。元旦夜，我在二班和侯永信闲谈。这个川北的挖煤工人，现在是连里的一等功臣。去年六月，在坚守五十六号阵地的战斗中，他守在最突出的一个位置上。六个班的敌人冲到他的跟前，诈唬着：“缴枪”，“缴枪”，他愤怒地回答道：“格老子，缴枪的没有，缴爆破筒的有！”一个爆破筒投了下去，把一群敌人炸得稀烂。敌人的手榴弹在他身边不断地爆炸，他身上十几处负伤，但仍坚持战斗，躺在交通壕里还向敌人投出十八个手榴弹。这个坚强的矿工说道：“这一年来我们长了多少经验啊！记得去年新年刚过，那时我们在金城前线，上级叫我们班里交一个‘活舌头’。大家决心大极了，但是没有什么经验。在古直木里的雪地里，我们伏击了整整半月，冻坏了好几只脚。那时敌人是美军第二十四师，它夜里一出来就是一个加强连。我们呢，只有两个组。结果和敌人遭遇啦，打死了它十几个，活的可一个也没有捉住。但那时候，大家就认为不错哩！现在看来，那算什么呢。在上甘岭战役中，光咱这一个连，就歼灭了敌人一千一百多人。让它再来吧，我们的战果只会更大些！”
二等功臣康培方，原先是个磨面粉的工人。在上甘岭地区的战斗中，他一个人摔出了十多箱手榴弹。他和另外一个战士一起伏在弹坑里，打了一天，击退了敌人的四次进攻。他非常卑视敌人，而且憎恶敌人。他说：“不要看敌人诈诈唬唬，它最脆弱，最卑鄙。我在五九七点九高地的三号阵地上打敌人最后一次冲锋时，真叫我不忍下手。你不知道那是多气人！他们赶上一群新抓来的兵——多半是老头和小孩，都还穿着便衣，只是披上了子弹带，掂着步枪。李承晚匪军逼着他们在前面冲锋。打那些头戴钢盔，吆喝着冲上来的敌人，我把一个高级手雷摔过去，炸它个稀巴烂，真够劲，心里高兴。但对于这些老人和小孩子，我不能打。我的手软。可是，不打鬼子就要上来。我只得投下手榴弹去。我没有投爆破筒，那威力太大。我手里投手榴弹，心里想你们赶紧下去就算啦。后来，我听见前面崖下有一个敌人彩号在呻吟，叫得真惨。我们最后下去两个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把他抬了上来。你看，敌人这样打法，是多么卑鄙和下贱呀！它不继续失败才有鬼！”
这时，从掩蔽部的外面，传来了一阵儿童的笑声。一群朝鲜小女孩，抱着志愿军叔叔新年送给她们的糖果，跳跃着跑过雪地。除夕虽然落了雪，但新年第一天的阳光却是这样灿烂辉煌。披着积雪的小松树林，像是一片开着白花的果树。远处的波浪起伏的山岭，闪着皑皑的白光。山下的河谷像一张平展展的白毡。大地是多么美好，景色是多么可爱。这是英雄们卫护着的土地，他们是不容许野兽来践踏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