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鲜女高射机枪班的阵地上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朝鲜通讯

在朝鲜女高射机枪班的阵地上
陈维仁
一九五二年十月二十五日，在朝鲜东部前线的某地，我访问了朝鲜人民军的两个女高射机枪班。在朝鲜人民军中，有不少妇女为了争取祖国解放战争的胜利，表现了高度的机智和勇敢，她们和男子一样战斗在最前线。
这两个班的阵地，是在一座陡峻而狭长的山梁上。站在这里，无数大小山峰尽在眼底。蜿蜒的公路时隐时现在山峦之间，一直盘上千余公尺的高山通到最前沿。这是人民军新修筑的公路，是朝鲜后方到前线的无数条供应线之一。这群女高射机枪手，就在这里警卫着她们祖国的天空，保护这条供应线的一段。她们中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九岁，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五岁，大都是战争开始时才入伍的。她们大多数原来在人民军中做过护士工作，有少数人家在“三八线”以南，在人民军对李承晚伪军实行反击大踏步南进时，才从游击队正式转入正规部队来。现在她们许多人已经成为光荣的朝鲜劳动党党员了。
当我们沿着倾斜的山坡爬上她们的阵地时，受到她们热情的欢迎。
阵地生活是紧张而艰苦的，但是她们一个个都健康、结实，全身充满着无穷尽的青春的活力。这一天，她们都穿着整齐的新棉军装，红色的肩章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辉，她们显得特别英武。她们每个人的腰带上都插着树枝，一看就明白这是在战斗的环境里。
这里离前沿阵地很近，前线的炮声不断地传来，重机枪声也隐约可闻。这一天炮声就没有断过，敌人的炮弹怪声怪气地划过天空，落在离公路五百公尺以外的一块青青的菜地里爆炸。同去的金长海同志会说中国话，他指着烟柱说：“你看，那就是敌人的轰炸目标，他们这种盲目的射击，只是为了自己壮壮胆色。”当我们在阵地上停留的三个钟头内，曾经遇到五次以上的敌机，每次三五架不等。这些女高射机枪手们并没有每次都理会它。当我们问她们是不是谈话妨碍了她们的战斗时，她们笑了笑说：“这是过路的，它不敢低飞，不打它！”这些高射机枪手和美国飞机是老对头了，她们已经非常熟谙敌人的脉搏了。
一年前，敌人的飞机常擦着山顶树梢低飞，现在却是唯恐飞得不够高，这似乎已经成了敌人的“飞行纪律”了。这种变化，说明美国空中强盗在这些女高射机枪手的面前是多么胆怯！
关于她们的英雄战斗事迹和她们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坚定和勇敢，只要看看她们的班长和射手之一的朴金玉的经历，就完全可以明白她们全体是怎样的了。我和她的谈话是她以对中国友人的访问表示感谢而开始的。
朴金玉的家在咸镜北道的罗津，今年刚满二十岁。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革命者，长期从事革命活动。她刚出生，父亲就离开母亲和她流亡在外，一九四○年方回国；因为继续从事反对日本的斗争，于一九四四年被日寇逮捕，死于狱中。她的母亲也因为参加革命工作，在一九四三年被日寇逮捕，直到苏军解放朝鲜才恢复了自由。
因为她的家庭有那许多不幸的遭遇，她说：“在日伪统治时代，我是没有念过书的，事实上也不可能。那个时期，我是靠帮人家带小孩、看门等劳动来维持生活的。特别是父亲母亲被害被捕以后，生活就更加困苦了。”
在战斗那样紧张，而胜利又是愈来愈振奋人心的日子里，一个坚强的战士是不会为那些往事所烦恼的。
“那么解放以后怎么样呢？你什么时候成为人民军战士的？”我们就这样转换了话题。
“当然就完全不一样了。”一种轻松愉快的情绪从她的脸上掠过，她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首先是又和母亲在一起，一九四六年并被送往平壤万景台革命烈士子弟学校去读了三年书。”
她是一九四九年一月离开学校参加部队的。开初是在人民军海军司令部的警卫部队里当战士。那时她只有十七岁。她所以要参加部队，完全出于她的志愿。因为她的家乡正在东海岸上，她从小就爱好海洋，所以她参加了海军。
一九五○年六月二十五日卫国战争爆发后，朴金玉同志为了战争的需要，参加了陆军某侦察部队作侦察员。做侦察员特别需要政治上坚定，并具备大无畏的勇敢、机智和高度的自我牺牲精神。显然她是具备这些条件的，并且卓越地完成了上级所交给她的任务。她有三枚军功章，其中两枚就是在那时获得的。以后随军南下，人民军解放大田，横渡洛东江，她都是先头部队的一员。在强渡洛东江的战役中，她腿部负了伤，就被送往后方休养。伤愈以后，就被留在医院当护士。
一九五二年初人民军准备有计划地培养一批女高射机枪手，她首先报名参加。经过了一个时期的学习，于六月十四日被派到现在这个阵地上来打飞机。我们去访问时，她们两个机枪班，已经各击落一架敌机了。
在学习过程中，她的唯一困难是数学根底浅。但后来，她自己多挤时间学，晚上同志们睡了，就悄悄地一个人起来学。为了很快掌握技术，她有时夜间起来，自己摸索着一遍又一遍地把机枪拆开又装上；有时把机枪拆开背着跑步，爬山。到六月初总结时，她成为最优等的学员之一。就因为这样上级决定她当正射手。
到了阵地上，她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多打下敌人的飞机。可是十天过去了，没有打下敌人的飞机来，心里就开始着急了；一个月又过去了，还是没有结果。她们总结工作时，发现打不准的主要原因，是不沉着，一开枪眼睛就闭了。又经过一番苦练，才慢慢地能够做到枪响不眨眼。为了争取更多的练习机会，在晴天的晚上，就瞄准星星，互相校正偏差。有时一直练习到深夜。
八月十日的早晨，敌机九架来炸附近的高射炮阵地，为首的一架刚刚身子一斜，准备俯冲，朴金玉的高射机枪就吼叫了，眼看着敌机身上火花一闪，机身歪斜着拖着一道黑烟往左边山后栽了下去。她说：“从这次以后，就更加有信心了。”朴金玉的机枪曾经在共和国英雄吴柱哲烈士的手里击落过七架敌机，现在是第八架了。
朴金玉只是无数的朝鲜妇女中的一个，她们为了祖国解放战争的胜利，就是这样英勇顽强地生活着和战斗着。
这里的十三位女战士，正如我在另外几个地方看到的情况一样，她们除了忠实地执行自己的战斗任务之外，还自己伐木盖掩蔽部、地屋子、挖坑道。她们的弹药和粮食，必须自己轮流着到二十华里以外去背。朝鲜的东部战线是山连山的，二十里路也少不了要爬山过岭。
朴金玉曾引我们去参观她们的住处，那是一座普通的用松木和泥土盖成的地屋子。有热炕，炕头整齐地摆着她们的行装，一个木架上长长地挂着一排转盘冲锋枪。她们还用画报把墙壁装饰起来，其中有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检阅时的彩色画片。这是我第五次在人民军战士的屋子里看到这些图片了。人民军战士们对中国的繁荣进步和强大，是异常关心的。我还在她们的一个小桌上看到一堆报纸和几本已经十分破旧的书。我问她白天除打飞机外，还做些什么？她告诉我，她们每天一面警卫着祖国的天空，一面读书、读报。这几本书正是因为她们每个人都翻来覆去的看，才那样破旧了。
勇敢的朝鲜妇女，就是这样生活着。我们离开这个阵地时，朴金玉和她的战友们一再嘱托：她们非常希望中国的朋友们给她们写信，特别是中国的妇女，因为她们知道新中国的妇女，在解放后，也像她们一样大量出现在各种战斗岗位上，这是她们特别引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