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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地·小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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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12-08
第8版(副刊)
专栏:

绿地·小楼
冠西
1983年,我曾为人民日报的大地副刊写过一篇散文,题目是《深巷》,写的是我所住的小巷30年的变迁。现在,时间又过了将近10年,我仍旧是这深巷中的住户。刚住进来的时候,我还不到30岁,如今已经是70岁的人了。有时我想,在一个人的一生中,能在同一条小巷的同一座宅院里,一住就是40年,这也实在难得。这不能不说我和这地方特别“有缘”。
事实也正是这样。在我的感觉中,不要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房一舍,对我是这样亲切钟情,就连每天清晨在我们小院的庭树中唱歌的鸟,也都和我们是旧交。这些不招自来的鸟,有春来秋去的各种季候鸟,如黄春、虎皮鹦鹉之类,有长居不迁的鸟,如画眉、斑鸠和长着一张毛色黑白相间的脸的“张飞鸟”等等。
每天清早,哪种鸟大约在什么时间叫,好像是和我约定的。叫得最早的,自然是画眉,天蒙蒙亮就展开了它那婉转嘹亮的歌喉,似在呼唤我该起床了;接着是麻雀,它们总是一齐唧唧喳喳地喧闹不停,似是在催促你开始一天的劳作;斑鸠则是忽远忽近地一声两声“咕咕——咕”,那声音好像带着清晨的露气和朝霞中透出的初阳,清幽,悠远;听着,使人仿佛觉得进入一种忙中有闲、静谧安宁的意境。至于那些过路的季候鸟,却总是成百上千地一起停栖在高大的女贞、桂花、香橼和广玉兰的枝头,好像树上突然结出了无数黄褐色的累累果实。它们虽然为数众多,但叫声如同儿女间的切切私语,温馨而又柔和,并不烦人。如果忽然受到惊吓,它们就会轰地一声起飞远逸,像是向天空飘去了一朵彩云;可是,过不了多久,它们又会纷纷飞了回来,停栖原处,好像对这些庭树和住户有着无限的依恋之情。
这庭院和庭院中的欧洲古典式的小楼,以前是一处私家别墅,是解放初我们单位从户主手中买下来的。庭院不足百步见方,小楼连同阁楼不过三层,一直住着六七户人家。这幢掩映在绿树丛中保存完好的红瓦黄墙别墅,称得上是一件西洋建筑艺术的精品。它在目前的整个老城区中,虽非绝无仅有,恐怕也属凤毛麟角。不少建筑师和园林工程师看过以后,都赞赏它的设计精美,用料考究。楼房四周立面,或方或圆,或凹或凸,形成多样式、多层次的典雅华贵外观布局。它的一些檐口、墙面、门窗的花边图案装饰,也已经为有的建筑师所参考利用。小楼西侧花园中还有一座颇具规模的假山。原先,上有人工飞瀑流泉,下有喷泉鱼池,中有游步石阶、石桥,使几处山洞和几处山顶平台上下相连、左右贯通,池畔还有一座造型古朴的亭榭供观鱼纳凉之用。整座假山,构思之精巧、规模之宏丽,曾为园林家誉为城区“第一假山”。有人曾经考证,这座假山年代久远,隔墙的山子巷这一宋代的巷名,可能就是因这座假山而取。宋时“山子”就是指的假山。如此说来,它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多年来,特别是近几年来,不少来访者,对这深巷中保留下的这一方“静土”,无不表示惊奇。他们称赞这里花木葱笼,闹中取静,给附近的医院、小学和近几年新建的密密匝匝的火柴盒式楼群里的居民,带去一些清新的空气和静谧开阔的绿意享受;一方面又提出这样的问题:“这几年兴起的在老城区见缝插针大造灰盒子式楼群的风气,为什么没有吹进这座小院?”作为这里的老住户之一,我也不大明白,只能以微笑答之。
我想,对于这样一处堪称国家文化财富的建筑艺术品,对于在密密匝匝的方盒楼群中这样一处给人以赏心悦目、宽松透气之感的绿地花园、小楼花径,如果不是为了拓宽马路或者建造重要的公用设施的需要,而仅仅是为了多造一两幢盒式住宅,就伐树拆屋,把它从地图上和历史上抹掉,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肉痛,觉得可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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