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门好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

敞开门好
于书恒
巧了，小女儿大学毕业回来的那天，楼下电杆上冒出根红线，一头钻进我家窗里。可让她给摸着了，丁点事，就抓起听筒哇啦，不多久，全楼都知道这家安了电话。
说出来令人难信，我们搬进这座新楼一年多了，还不知左邻右舍的名姓，更不晓得都是干啥的？平日上班下班，来去匆匆，碰了面点点头就过去了。
也好，互不往来，倒清静。爱人却常说，各家都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谁也不理谁，闷死人了。
自从这个红脸小电话光临我家，生活起了变化，它像一把新钥匙，启开了封闭的门扉。
第一个来敲门的，是楼上婚后不到两月的小媳妇，丈夫是个常驻外的业务员，她啥事没有，捧着听筒扯闲，说一阵，笑一阵，还问她丈夫，能不能听见肚里的小儿子叫爸爸，末了，对着听筒巴咂巴咂亲两下。
这往后敲门的多了：这家的孩子放学没回家、那家的母亲要送雨伞、恋人约会、朋友赴宴、车船接站等等。
还好，每次都是女儿楼上楼下传呼，看样子她乐于此行，半点不烦。
接电话最频的，是三楼那个服装个体户。这人真实在，居然将我家的电话号码，印在他的名片上，他自觉不好意思，说每月的电话费由他结算，令人哭笑不得。我对“电视小品”有瘾，这晚上看得正来趣，咚咚咚，闯进个大汉，是五楼小胡子陪他来的，说是他家的客，这人喝了酒嗓门大，喊完酒店喊宾馆。刚要走，腰带上那个小方匣，又吱吱地叫起来。
一场好戏全被他搅了。我没好气地说，快把电话搬到外间，成传达室了，这样下去怎能让人安静。
女儿说：“爸，眼时这楼上就咱这么个宝贝，不用多久，家家都有了，不光是电话，还有‘大哥大’，那时，请人家来也不来呀！”
“是啊，给人家个方便嘛，搿邻居，谁都兴许有个难处。”爱人跟女儿说到一块了。
就在这天晚上，北京来了电报，“母病危，速速归”。我掂量出“速速”两个字的严重性。我看了看表，“248”发车时间只有半个钟头了，离车站四五里啊，急得我脑门上直冒汗。
女儿说：“别慌”，她推门跑出去了。不一会儿，楼下响起了摩托声，一看就是刚才那个小胡子。接着呼啦啦从楼上跑下好多人，我被热情所包围，一个个七嘴八舌，服装个体户说认识列车长，补票没问题；小媳妇说，车站把门的是她同学；一楼卖水果的大娘，硬塞给我两包瓜子，好在车上解瞌睡……
我坐在小胡子的摩托上，就像总统出访一样，后面跟上一帮子车辆，浩浩荡荡，直奔火车站。
果然，各路关口都顺利通过。我跳上火车，还没坐稳，一声长笛，车就启动了！
望着车窗外那些向我招手的红男绿女和不熟悉又熟悉的面孔，我两眼发潮了，随着车声的节奏，我想了很多很久：……家与国同是一个理儿，还是把门敞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