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兰上老任家来了——记志愿军战士任忠昌的未婚妻丁宝兰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宝兰上老任家来了
——记志愿军战士任忠昌的未婚妻丁宝兰
吴发众
一
一月四日，天下着大雪，还刮着西北风。这天，我跟着送公粮的大车，出绥化城（黑龙江省）到李家屯去访问志愿军战士任忠昌的未婚妻丁宝兰。
任忠昌家自己住一个院，两间正房，粮食仓子、柴火堆都整理的很整齐。一看这院子，就知道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家。
刚到屋门口，丁宝兰就跑出来迎接了，看家的小黑狗也摇着尾巴身前身后跑着。等我进屋以后，丁宝兰就拿烟、烧水，热情地招待。我这次是第二次看到丁宝兰了。她和先前一样：扎着两条辫子，穿一身黑棉衣，还是那样健壮，说话时两个大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我说明来意后，丁宝兰就从柜子里把任忠昌从前方写来的信拿出来给我看。
二
丁宝兰家在泥河南住，她是小时候跟爸妈从河北省来关外的。爸爸依靠作个小买卖生活，妈妈经常有病。他老俩口就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儿子在沈阳做工，家里就剩下宝兰在妈妈身边。宝兰从小心就灵，手也巧，什么活一看就能做，做出来还很好。干起活儿来不怕吃苦，和男孩一样，屯里的人都夸奖她。
任忠昌十九岁时，就死去爸妈，领着一个十四岁、一个九岁的弟弟过日子，和四爷、四奶住在一起。四爷、四奶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眼也瞎了，都靠着任忠昌过活。
任忠昌姨家也在泥河南住，和丁宝兰家住在一个屯子，而且是前后院。到夏天一开窗户，两家在屋里吃饭啥的彼此都能看见。任忠昌的姨父和丁宝兰父亲是最好的朋友，一块从关里过来的。任忠昌上姨娘家去，有时宝兰妈妈也在，宝兰也在；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彼此都了解了，一九四九年，任忠昌就和丁宝兰订了婚。
订婚后，任忠昌上姨家去的次数也比从前多了，一来看看姨娘，二来也捎带看看宝兰。有一次任忠昌又到姨家去，宝兰也在。任忠昌在窗外听姨娘说：“孩子都不小了，不知今年能不能办喜事。”宝兰很快接过去说：“今年还能办？要办早给信了。都快割麦子啦！”宝兰刚说完，任忠昌就进屋了。宝兰看见他进来了，就红着脸，把辫子一甩，跑回家去了。“三姨，你们方才唠啥来的？”任忠昌故意问。他姨娘用手指前屋说：“还不是唠你们今年能不能办喜事呗！”任忠昌很干脆地说：“能办！你告诉她家吧，在大秋。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任忠昌回家后，和弟弟们合计说：“好好干吧，到秋我结了婚，咱们就像一家人家啦。”
一九五○年，美帝国主义发动了侵朝战争，战火威胁着我国边境，全国人民掀起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任忠昌把结婚的事情丢下，和村里的八个青年一道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
三
当任忠昌参军的消息传到宝兰家的时候，她就有心思上老任家看看去。后来终于她一个人去了。宝兰到了老任家后，先到地里看看庄稼，庄稼长得绿油油的，又肥又壮。可就是家里乱七八糟，不像样子，吃的不像吃的，穿的不像穿的。她回去后，李家屯有些人说：这下子可坏啦，丁宝兰来了解情况啦，听着吧，回去非要离婚不可。
丁宝兰回去后，把任忠昌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妈妈，妈妈听了没表示什么意见。宝兰总是放心不下，她想：他家里的地虽然有人代耕，但是屋里活没人做，他在前方要知道家里的这种情况，怎么能全心全意打美国鬼子呢？倒不如我先去他家，好好照顾他的一家老小，把日子过好了，反正是我们自己的。她有了这个念头后，就时常把老任家的困难和妈妈讲。有一次妈妈问她：“你想去咋的？”宝兰红着脸，低着头。妈说：“挺大的姑娘，没等人家娶，自己挟包就去啦，不怕人家笑话吗？”宝兰把头抬得高高地说：“新社会不像旧社会啦，我们不怕，我去过我们自己的好日子，也不是做坏事，怕啥！”最后妈妈说：“你实在要去，问问你爸爸吧。”宝兰生着气说：“人家做正事，你都不给作主，我不问爸爸，反正我明天就走。”
晚上，爸爸知道宝兰要上老任家去，足足骂了半宿，最后对宝兰说：“不准你去！她妈的，河南丢不下你这人啦，上河北丢人去？妇女提高也太过火啦！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没等人家娶自己就去啦。”宝兰也没作声就睡觉了。
第二天，爸爸照常出外作买卖，他想宝兰不会去了。可是宝兰挟个小红包袱就去了。走到半道上还挨了一阵大雨浇，到了李家屯天快黑了。宝兰进到屋里，不到一袋烟工夫，屋里就拥满了人。老李太太进屋就说：“我寻思你不能来啦，这回你来可太好啦，太光荣啦。任忠昌要知道可要乐坏了。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和我们提吧，我们帮助你解决。”一屋子的人都说：宝兰是好样的，别说没过门的，就是过门的还有不好好过的呢。宝兰从此就同任忠昌一样，跟两个小弟弟和两个老人家一起过日子了。
四
屋里屋外、炕上地下、起早贪黑地做，不到半个月，活计就干出头绪了。任忠昌的三弟小忠林和宝兰开玩笑说：“大姐，你来后咱家都变样了。”宝兰不在意地说：“怎么变样啦？”小忠林说：“怎不变样啦，新媳妇来了，把屋子收拾得变样啦！”说完就笑着跑出去了。
宝兰不仅积极干家里的活儿，还参加了互助组，妇女们选她当小组长。宝兰参加小组后，用任忠昌的二弟忠和的名字给任忠昌写信，把家里情况告诉他。信最后还说：宝兰也来咱家了。
不久，任忠昌从前方给他二弟回信说：“我接到家里来的信，知道代耕地搞得很好，很高兴，就是我在家也不一定干得这样好。”他还说：“宝兰不会来的，她家也没有人，再说也没结婚，人家不能来。你撒谎。”
宝兰在旁边听念信，心里想：啊，你还不相信我呢，谁还能欺骗你！明天我上街去照张像片给你邮去，看你相信不相信。
虽然任忠昌在前方，丁宝兰在后方，两个人不在一起，但是，他们在信上说的话比他们住在一起时说的还要多得多。丁宝兰把每一段生产做完就给任忠昌去信，任忠昌接信后，马上就把他在前方打仗和学习的情况告诉她。他们互相鼓励着多打死美国鬼子，多生产粮食。
在种完大田，铲完头遍麦后，丁宝兰给任忠昌去了一封很生动的信。信上写道：“咱们的地种得很好，上的满粪，现在小苗都出齐啦，长的肥头大耳的，小麦也铲完了头遍啦。我们妇女小组十二人有九个下地的，打槎子，拣槎子，种地时扶拉子，头遍麦子都是我们妇女铲的。我当了妇女生产小组长。春耕中，我们小组评上模范组，我还参加了县的劳动模范会。开劳动模范会时，正赶上志愿军归国代表和朝鲜访华代表也在县上，听了他们的报告，也就知道你们的情况了。我还给他们绣了两条手巾：一条给志愿军的，上边绣着：‘献给我敬爱的人’，一条给人民军的，绣的是‘中朝友谊’。”宝兰在信上告诉忠昌：“多杀美国鬼子，立功吧！”
任忠昌接到丁宝兰的信，马上回了信。他告诉宝兰，他们正在学习速成识字法呢，学会了看书、写字就不困难啦。他还说光荣的抗美援朝纪念章已经发下来了。他希望宝兰也争取更大光荣。
从这次任忠昌来信后，丁宝兰的生产情绪就更高了。打完场后，宝兰又给任忠昌写了封信，告诉他家里丰收的情况。她写道：“今年是丰收年，平均一垧地打七石粮呢，全组完成生产计划啦。咱家不仅把过去的欠账还了，还买了五十多尺布，十多斤棉花，我们都穿上新棉衣啦。剩下的粮食准备明年卖了买个马，并且把房子修理修理。这次我向你挑战，我希望你在前方是英雄，我在后方是模范，看谁先当上。”
不久，任忠昌的回信又来了，信上还画了几个和平鸽子和几朵红花。他在信上感谢宝兰照顾了家，并且说：“我向你应战，要多杀美国鬼子，争取当上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