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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灵淡逸出风神——话剧《李白》观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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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01-02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

浑灵淡逸出风神
——话剧《李白》观后
柯文辉
曹禺同志在年轻的时候,曾想把李白搬上话剧舞台,可惜未曾找到适当的情节突破口来开幕而落空。“江山代有才人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艺术家们以辛勤劳作推出了饶有新意的《李白》,虽然不能弥补曹禺的遗憾,也给首都观众吹来一阵清风。
表现李白,要有乐于冒险的胆识和浑灵淡逸出风神的才华。这位继屈原之后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有着被他自己放大而仍然显得可爱的纵横家抱负,游侠的豪逸。思兼济天下而不得,每回碰壁欲遁世入道而不甘。在这两“不”之间矛盾地寻找着并不存在的出路。他对环境与自我的认识时而入木三分,时而又自慰慰人地陷入云山雾海,吐出诗的飞瀑长河。于是不断地在迷茫后清醒,又在清醒后迷茫。他懂得语言的灵气,同样的话他说
“白发三千丈”是名句,他人说白发一丈长也是夸张失真。他痛斥叛乱的胡兵在洛川道上烧杀掠夺,也要选特殊视角从头云往下看。诗人对并不信任他的皇帝时有幻想。《清平调》堪称唐代宫廷文学之冠而不免涉嫌帮闲。“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向韩朝宗之流讨官献媚,“笑入胡姬酒肆中”的享乐意识,都打着时代烙印,透明的性格特征。这些暗影不是诗人及作品主流,有经验的剧作家郭启宏也不为贤者讳,让诗人现身说法对观众作李白式的自我表白,使形象更加丰满飞动。浓墨重彩的雕刻与泼墨泼彩的传神写意,把人格诗化,诗歌人格化。天马行空,仍落到实处。剧本避开现代语汇,又选古今通用上口易懂的语言,情采风骨,苦追唐诗格调,体现民族戏曲的写意手段。对剧作家郭启宏个人风格有可喜的突破。
戏的前四场是宣叙调,大起大落,急管繁弦,介绍安禄山造反,玄宗逃蜀,肃宗在灵武登极,56岁的李白杀贼报国心切,受聘入永王李璘幕,很想做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靖胡沙”,谁知李璘任用乌合小人与哥哥争位,迅速兵败身亡,李白半醉中作为牺牲品而锒铛入狱。夫人宗琰闯进公堂辩解,主审的御史中丞宋康强想为之开脱,而诏书突至,李白长流夜郎。紧凑但略嫌抒情不足的笔墨,颇为成功地介绍了道士吴筠的旷达,腾空子的侠气柔肠,宋康强的明达干练,惠仲明的外耿内奸。后五场戏写得一唱三叹,意象活脱,境界朗润恢宏。诗人拜别长江的独白是忧愤的散文诗。接下去是宋康强飞马讨来诏书:“赦李白”,原来是郭子仪元帅的全家百口性命作保的结果。于是轻舟过万重山,来到当涂翠螺山下,与渔父交杯,和社日的村民同乐。郭子仪意外来访,李白花甲从军,异峰突起,夫人宗琰纵论诗歌性灵,悟得聚即是散散即是聚的妙道,欣然别夫入山归于自然。月光如水,诗人抛却官锦袍,横揽江流作巨杯,走入醉眼看到的广寒宫——永恒的诗国。山岚,波影,树声,天光,月色,诗笔,一朵青莲,从自古不生莲的长江上涌出,追寻的是唐音天籁。
最动人的笔墨是村妇纪婶误闻李白在湖南翻船随屈原而去,在江滨立幡招魂,老人一碗酒醉江涛,孙儿便诵一首太白佳篇,恰好李白途经此处,面对场景老泪横流地痛剖自身弱点,纪婶认为他不该攻击诗仙,几乎动武,公差说明实情,纪婶敬以家酿玉浮梁,又与诗人共奠亡夫纪叟。几分钟过场小插曲,演出诗人与百姓的血肉关系,千秋爱憎,史笔诗味争辉。如果苛求,剧作对李白诗歌的源泉,当时全国人口由6000多万减至1700万的社会生活,似乎还可以织进更多的横断面;吴筠与腾空子的作用有些相近而使两者飞腾的空间受限。
整个演出很严肃,导演苏民用了大半年时间与作者一道反复推敲,克服了许多困难,始终贯穿了北京人艺演剧学派的独特风格——以实求意。实,是人物言行动静,都要有生活基础,反映出角色在演员心头久久酝酿而出现并且经过反复筛选提炼出的心象,使内心活动外在化,外部动作透视思维。意,即造境能力,意在剧先,溢出剧外,剧尽意存,余味无穷。以写实手段达到写意目的,借以表现中国民族文化传统特色。实得扎实;意乃空灵。有了前者,方能双峰对峙,互相生发掩映。在表演上更是藏龙卧虎,各有千秋。76岁高龄的吴淑昆饰纪氏,本色便是唐代饱经离乱不失善良的老村妇,人民爱憎的代表。她以无技巧的最高技巧,使登台五分钟的小角色乡土味书卷气浑然一体,小中见大。濮存昕演李白骨气洞达,凡中求奇。一吟一饮一舞,开掘较深,对纪婶孙二乳娘等小人物的由衷敬爱,用忘却自身伟大来表现伟大,在看不出用力的地方用力,说明演员的可塑性,如果他不断丰富自己,不难走向博大壮美的境界。童弟饰惠仲明,用美的手段揭示利禄小人丑的灵魂,大奸若忠,大谄似直,可见努力保持尊严比自我丑化更有笔力墨韵。吕齐饰吴筠张中有敛,严敏求演腾空子敛中寻张,相反相成,都用逸笔,并不草草。道士出世者的冷眼热肠,道姑兼奸相李林甫女儿的贵族仪态,或藏或露,各尽其妙。顾威演宋康强身分贴切,庄重中还可以碰出两三次情感的火花,当李白闻知惠仲明升官后莫明其妙地被杀时,顾威欠身拈须一笑,向观众暗示是他所为,是小处落墨的惊人之笔。龚丽君演宗琰略嫌稚嫩,但已展现出大青衣的才具,在舞台及屏幕上花旦多青衣少的今天,尤其惹人注目。全戏的服饰有唐画遗韵,有观剧如读画的效果。布景设计近实远虚,除尾声造境力还可以强化之外,各场都很生动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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