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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京同行求教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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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03-21
第8版(副刊)
专栏:百家艺话

向北京同行求教
余秋雨
黄梅戏《红楼梦》到北京演出,我这个搞学术研究的人这次倒要以艺术实践者的身份请北京的同行们多多指教了。
首先,多年来我在比较广泛地考察了全国各地观众的心态和戏剧的生态之后形成了这样一个基本看法:尽管话剧在新文艺运动中发挥过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至今还常常在戏剧界处于示范性的地位,但中国戏剧文化的主体仍然是戏曲,恐怕在可以想象的将来还不会改变这一事实。以唱腔为中枢的戏曲形式系统神秘地沉淀着各地的语言韵味、风土人情、心理节奏,连结着城镇乡村间无数人童年的审美启蒙、成年的耳目浸润、老年的乡情皈依,在大城市剧场里的一时不景气远不是它实际生命力的标志。
其次,戏曲剧目生命力的最终标尺主要还是看它在民间的自然流传度。汇演、评奖之类活动如果真正搞好了也有可能对它的发展和传播有所推动,但是并不能从根本上证明它的价值。我们有理由对那些得了很多奖而观众却永远依稀寥落的戏曲剧目持某种保留态度,我们有理由企盼那种观众自愿买票入场、看了之后又会奔走相告的剧目重新成批出现。戏曲作为民间艺术而失去了民间性,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再次,能够受到民间欢迎的戏曲剧目照理也有可能达到较高的文化品位。戏曲的文化品位并不是指曲词的深奥、题材的特殊、意境的典雅,而更多的是指对人的本真感情的挖掘,对人生健全状态的向往。这其实是人人都能感悟,而且也最乐于感悟的,不太在乎表层文化水平的高低。因此,戏曲艺术的文化品位在本质上并不一定与民间离异,众多的世界名作都证明了这一点,而小说《红楼梦》在高品位与普及性的奇妙结合上尤其足以使后世艺术家愧赧。
基于这些想法,我产生了染指艺术实践的欲望。我们以挑战的心态选中了《红楼梦》。那么多剧种和电影、电视都改编过这部名著了,我们故意重复、撞车,看看新改的剧本能否梳理出一个紧凑的情感构架来接通今天广大观众的内心体验,使他们能冲破对剧名的厌倦而走近过来呢?
我们从以下几方面入手:
一、寻找《红楼梦》与黄梅戏艺术的深层交融点。从表层看,《红楼梦》是一种雅致的贵族文化,而黄梅戏是一种世俗的民间文化,弄不好就会顾此失彼、两相耗损;但从深层看,作为楚文化流裔的黄梅戏有能力表现青春美的明丽和凄婉,而《红楼梦》恰恰也是一种青春文化。只要把宝黛之间最质朴、最本真的情感流程挖掘出来,就有可能既忠于《红楼梦》又适于黄梅戏。我们努力调集高层次的各方人才来参与此剧工作,因为只有高层次的人才有可能大踏步地走向质朴和本真。
二、寻找《红楼梦》与当代观众的心灵交融点。《红楼梦》是一个海,任何改编本都只能取其一瓢;戏剧的魅力在于广大观众的现场投入,因此必须舀取与当代心理有密切关联的那一瓢。为此,我们有意识地减弱了沉重的官场背景、人事纠葛,减弱了造成婚姻悲剧的个人责任(贾母、王熙凤等),使舞台上的悲剧不至于因一系列特殊原因的限定而变得狭小,难于让今天的观众感应。我们甚至还大胆地消减了贾宝玉、林黛玉身上那些使现代多数观众不理解也不喜欢的种种过敏性、逆反性“毛病”,使他们真正成为比当时周围人都更健康、更正常的一对青春造型而产生跨时代的感染力。也许,这更符合曹雪芹的本意。
三、寻找进一步发挥戏曲表演魅力的可能性。我始终相信戏曲美虽然组成繁多,但它的实现状态总是以演员艺术的充分展现为归结的。京剧“四大名旦”且不去说它了,近几十年来人们鸟瞰各地方剧种兴衰时也总是把一群标帜性的表演艺术家作为主要关注对象。所谓剧种特色也要通过演员来吞吐。剧本再好,导演意识再强,如果未能让演员充分发挥,未能使演员对观众产生强大的吸引力,那也只是个半成品。我们这次从马科导演开始,到舞台设计、作曲、灯光和其他工作部门,都齐心协力地烘托以马兰为代表的演员的表演,从而使流畅、简洁的舞台产生了实实在在的生命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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