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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白族人在中国艺术节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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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04-17
第8版(副刊)
专栏:

一个白族人在中国艺术节
白族 景宜

“你好!乌克定富长”我握住这个赫哲族青年的手,询问他来到昆明的感受。
“天气真好,开着那么多的山茶花,我们那儿没有,我来的时候乌苏里江还结着厚厚的冰。你是记者吗?是汉族同志吧?”
“不!我就是云南大理的白族人,欢迎你们来到我的故乡!”
“是吗!”赫哲人眼睛里顿时露出熟悉的光芒,他和他的同伴们围上来和我握手,一股相逢的热浪簇拥着我们。
哦!云南,你这块远在中国西南边疆的红土高原,生养了我们几十个兄弟民族的老祖母,曾几何时你做梦也没有见过如此众多而完整的中国各民族团聚在这里。我深深地为你高兴呵!我的故乡。
昆明郊区陆军学院的广场上,大型文艺表演“神州彩虹”的排练就要开始了。不同民族不同服饰的兄弟姐妹们欢聚在广场上,一眼望去真是一片五彩缤纷的民族团结的海洋。
彝族兄弟拥抱着乌兹别克大哥在合影;蒙古族青年接过傣族乡亲的象角鼓在学舞;一个塔吉克姑娘望着身披银饰头插银角飞簪的苗族姑娘惊喜地跑到她面前:两双互相惊赞又互相亲昵的目光越过了帕米尔高原的冰峰,越过了苗岭山寨的木楼相聚在这里……
内蒙古乌兰牧骑队的旭仁其其格告诉我,尽管每一天的排练都很辛苦,但一有空隙就有一群群的少数民族兄弟自发地举行联欢。而每一天的排练都是不比赛的比赛,不获奖的获奖,奖就在我们心里……

昆明变成了一座新型的现代城市,走在它华灯璀璨的街头,我想起早在中世纪白族的祖先在滇西以大理为国都眺望中原,梦想向东开拓,故将“昆明”城称作“拓东”城,这个古老而遥远的梦幻渴望走出高原。
艺术剧院正在上演舞剧《阿诗玛》,当大红帷幕还没有拉开时,我和许多观众一样猜想,这个古老的神话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呢?
时间不知是怎样过去的,在大起大落的色块变幻、舞化了的情节、意识流的音响中,一个冉冉升起的舞之剧放射出光芒……
这是一个崭新的阿诗玛,二十一世纪的阿诗玛。
她变成心理、变成印象、变成情绪,把彝族人的精神和文明史向更广阔的时空伸延……
这个舞剧的创作者是云南省歌舞团17个民族的艺术家,扮演阿黑和阿诗玛AB角的男女演员分别来自白、傣、哈尼、纳西等四个民族。这17个民族的艺术家走出了高原,超越了单一文化模式的舞剧意识,从各民族多元文化和奇特的审美中找到了自己生存的位置和艺术空间。
当《阿诗玛》作为艺术节精品之一使中外观众为之震惊的时候,我那亲爱的17个民族的兄弟姐妹们,你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和汗水只有你们自己才能说清……
在参加艺术节的少数民族节目中,普米族的《婚俗舞》、东乡族的《闹公公》、高山族的《杵乐》和畲族的《行嫁》,除了在艺术上具有较高的欣赏价值外,最精彩的还在于它向人们展示了我们少数民族从来不为人所知的生活。
贵州彝族妇女在酒宴上猜花拳的歌舞《酒歌》,给人们带来了那些久居深山的妇女所特有的幽默与诙谐。
这是一种多么亲切而自然的展示,在这种展示中消失的是隔阂与偏见,被这种艺术溶化的是战争和歧视……这种展示还包括在艺术节期间吸引中外游客的两条街:“大型民族风味食品街”和“民族服饰工艺品书画街”。只要走到这里来,你就能感受到这种伟大的展示所包涵的那个深沉而古老的夙愿——渴望被人了解,渴望了解别人。白族祖先这个从“拓东”城开始的美梦,在今天崭新的“拓东”城内变为现实。

这一天下午我们准备在昆明金殿采访前来游览的少数民族代表队。午后的青山蒙罩着淡淡的雨露,红透了的山茶花层层叠叠地装点着金殿的早春。
我们一路碰到了来自新疆、贵州、西藏和内蒙古代表队的朋友。各族朋友一见面几乎都是一句话“你们是哪个民族?我们合个影吧!”每一个人都不放过这珍贵的时光。
在金殿的大树茶花下,我们拦住了几个着青衣裹黑包头的同志:“同志你们是哪个民族?”“仫佬族”“参加艺术节你们有什么感受,能对我们的电视观众讲几句话吗?”
“好嘛!好难得哟!我们仫佬族献给大会的吉祥物是一个木葫芦也是‘睦福’,在仫佬族的神话中我们中华各民族的兄妹都是从这个葫芦中出来的。我们把它叫做‘睦福’是表达我们祖先的意思,让各民族和睦幸福,艺术节也恰恰是应了这个意思!”
我们的采访在热烈地进行着,这时我看见一个美丽的哈萨克姑娘姗姗而来。
“迪丽努尔!”我惊喜地叫了起来。
“姐姐!”哈萨克姑娘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原来我是云南的白族人,而我爱人却是新疆的哈萨克族。这位来自新疆伊犁河边的哈萨克姑娘是我爱人的亲家妹妹。这意外的相逢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格外新鲜。
说来也有趣,我们这桩很普通的婚姻牵动了两个遥远的故乡,据老人们说历史上还没有白、哈两族通婚的事,于是我那远在大理的父母每晚在新闻联播之后总要看看新疆的天气预报,下雨了?下雪了?惦念着亲家的草原;而新疆的父母也十分关心电视里出现的白族人的镜头,苍山啦、洱海啦,他们也常挂在嘴边。一个远在中亚草原的游牧民族和一个世代生息在南亚的水稻农耕之家在冥冥中深情地交往……
祖国,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中已经不是可以割裂的土地可以分离的群体,它已经成为我们生命交流的载体……

清晨,天上飘着几朵淡金色的云彩。大型转播车和各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凌晨五点就进入会场,在我们机位后面来自全国各地的代表不到八点就挤满了观礼台。
太阳升起来了,彩旗飘起来了,五十六个民族的代表抬着“吉祥物”走过来了。
葫芦,是拉祜族祖先诞生的衣胞。
珍珠,是京族兄妹明亮的眼睛。
骆驼,是带领撒拉族先民找到乐土的圣灵。
三塔,是白族人民生息之地的象征。
我们把它高高的举过头顶,把我们最神圣的吉祥物,把我们的襁褓与土地之光献给你呵,亲爱的祖国!
捧着独龙毯的独龙族姑娘美丽而又怯生,那双小鹿似的眼睛闪着惶惑……
哦!你终于走来了,在雪山那边被史书记载为“?人”的后裔,今天你以独龙族艺术家的身份走到中国艺术节的中心位置上来了!当你的整个民族从原始生活一步跨入社会主义的时候,老祖母连一个头饰还没有设计好,此刻你用野花编成花环顶在头上,赛过世界上最高贵的皇冠!走上前去吧独龙族姑娘,捧着你神圣的独龙毯……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
一齐哟开在阳光下……
浩浩荡荡地、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了,藏族、维吾尔族、毛南族,门巴族、汉族、水族……

各民族的表演方队走过来了。
多么熟悉的面孔呵!这些刻在岩画上的面孔,这些铸在铜鼓上的面孔,从二十一世纪的地平线上走出来了,从我们盈眶的热泪中走出来了。
我默默地祝愿:迪丽努尔!用你最优美的舞姿和最动人的神情飞旋出来吧!让人们觉得我们的到来无愧于祖国。乌克定富长,用你腾飞的雄姿把所有人的心和眼睛都镇住吧!虽然人不知道你祖父出生在一条桦皮船上,也不知道你父亲是第一个进北京给毛主席跳舞的赫哲族人,今天你带来的不是感恩的泪水,而是可以步入世界民族之林的艺术!
五十六个民族不论大小,每个民族由二十个人组成表演队,表演程序按汉语拼音排列,每五六个民族组成一个方队在检阅台前表演三分钟。
就在这短短的三分钟之内,每个民族的艺术家都从本民族的土地和文明史中摄取最精彩的歌舞,来汇入这“神州彩虹”,终于使自己的民族以崭新的形象出现在时代的行列中。
木鼓,这个阿佤山的神圣之物,被一群佤族青年像战车一样轰轰隆隆的推了过来。过去木鼓上站的是祭司,今天木鼓上站的是21岁的佤族姑娘叶根。她飘洒着黑发挥舞着粗狂野性的双臂,像太阳一样从木鼓上升起来。她和创作组的同伴一起把佤族舞蹈的动律从古老的蜷曲式中解放出来,伸展向上!表达内心爆发的顽强不屈的生存意志!
她们的发现,正是每一个少数民族在改革开放起跑线上的自我发现!
叶根,黑皮肤的佤族姑娘,那天晚上在云南教育学院那间简陋的宿舍里,我问你“站在木鼓上,你害怕吗?”
“不!我很自信!”
自信,相信自己最本质的东西是最有生命力的,在这个意义上少数民族的每一个表演方队都显露出巨大的底蕴,它使人们感到成功的不仅是一个《阿诗玛》和《神州彩虹》,成功的是一个时代,一种决策,一个国家少数民族文化事业的发展!
古老的木鼓上升起的不仅是一个21岁的叶根,而是一种哲学,一个信念!
柯尔克孜族把古老的壁挂舞作旗帜。
纳西族把宗教舞蹈《东巴跳》变成了广场舞。
鄂伦春把狩猎动作变成了男性群舞。
景颇族把自娱性的《木脑纵歌》发展成了表演形的舞蹈。
每一个民族都在升华,每一个民族都在飞跃!
哦!你也走过来了,锡伯族表演队,两百多年前你的民族在那一次苦难的西迁中离开了自己的土地。你走远了,走出了沙漠瀚海,走过天山草原……然而你并没有消失,今天你又以新的面貌载歌载舞地走过来了。
望着眼前这不到八百平米的广场,我突然想起内蒙古呼伦贝尔盟五大领导班子为什么要对每个节目每个演员亲自挑选;路南石林的撒尼族人民为什么要给自己参加艺术节的代表队开出征大会,送了一程又一程,他们在希望什么,他们寄托了什么: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嘹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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