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沧桑胸中海岳——读《冰心近作选》 [复制链接]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

世事沧桑胸中海岳
——读《冰心近作选》
顾骧
这是九秩老人冰心，在她晚近十年所写的文章结集。从20年代到80年代，长达七十个春秋，老人手不停挥，笔不辍耕；晚近十年的作品，以它宁静、恬淡、真诚、纯净的艺术意境，又将她的创作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老人与世纪同龄。她是一位享誉世界的作家、诗人，是“五四”新文学运动的先驱者之一，是“五四”女性作家硕果仅存的杰出代表，是始终受人尊敬的人品与文品俱臻的文学前辈。她的“横溢的天才”，曾经惊动过亿万读者。我们一代又一代人，都曾经是她的“小读者”，受到过她的爱的抚慰。
《冰心近作选》有小说，有散文，有散文诗，有杂文，有评论，有随笔，诸体皆备，不拘一格，挥洒自如，舒卷任意。给当代文坛带来一股清新之气。
在这本《冰心近作选》中，人们可以感受到她那宇宙般博大的胸怀，秋水般明澈的心境和学者的睿智，诗人的深情。《冰心近作选》，是作家操守的艺术再现，是作家人格风范的展示。“世事沧桑心事空，胸中海岳梦中飞”，是冰心老人极为喜爱的一副集龚定庵句对联，那是梁任公手笔，书成快七十年，如今依旧挂在老人的书房里。老人在回忆性文章中一再提到它，不妨将它视作是老人人品、襟怀的艺术投射。冰心在艺术上是一位“文必己出”、极具个性、风格独特的作家。“文学家！你要创造‘真’的文学么？请努力的发挥个性，表现自己。”作家如是说。冰心就是冰心，她不同于庐隐的伤感悲凉，有别于冯沅君的大胆热烈，相异于凌叔华的空灵淡雅……“在所有‘五四’时期的作家中，只有冰心女士最最属于她自己。”（茅盾语）假如说，批评家在这里既有对年轻的冰心艺术上肯定，也有对她作品内涵广度的遗憾的话；后期的冰心，则已扬其所长，弃其所短。冰心老人既属于她自己，也属于祖国，属于人民。文学史家称冰心为“海化诗人”。冰心在海涛声中长大，对大海有说不尽的依恋。“我只希望我们都像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读《冰心近作选》，就如同面对宁静的大海，旷远、庄严、穆然，艺术上“有我”与人生态度上“无我”，和谐地统一。她本来就是一位炽热的爱国者，故国“纵是一无所有，然已有了我的爱。有我的爱，便是有了一切”。这是身处异国他乡的青年冰心，深切的故国之思。“满蕴着温柔”的冰心，在侵略者的罪证面前，她的血液也会“如泉怒沸”。50年代初，她毅然退还耶鲁大学的聘书，返回疮痍初复的祖国。80年代，她又本着“文学为人生、忧国忧民、爱国、反对人世间的一切不公正”的信条，写起了新的“问题小说”和散文、评论。《空巢》、《万般皆上品》、《落价》、《无士则如何》、《我请求》、《我感谢》、《我呜咽着重新读完〈国殇〉》……都是为科学文化的发展，为祖国的现代化建设大业，而呐喊，而焦虑，而呼号，而祈求；爱憎鲜明，情怀真挚，热情澎湃。字里行间，跳动着一颗与祖国与人民贴在一起的心，是如此广阔，深邃，辽远。
冰心老人一生历尽沧桑，目睹了近现代历史的风云变幻，看到了五星红旗的冉冉升起；她经历了“文革”的动乱与改革开放的盛世。她与多难的祖国一道艰难地行进，度过了漫长而坎坷的人生。
读《冰心近作选》，处处可以感到作家这种心灵的颤动与激荡。《冰心近作选》，平淡中寓静穆，质朴中见真挚，反复读之，一股纯净到极点的感受油然而生，一颗晶莹透明、高洁豁达的灵魂清晰可见；一片恬淡、宁静的艺术意境，使人陶然。
冰心的文字，向以“清新隽丽”著称于世。郁达夫赞扬说：“冰心女士散文的清丽、文字的典雅，思想的纯洁，在中国好算是独一无二的作家了。”她所创造的流利、凝练、文雅、含蓄的“冰心体”，曾经迷住了多少读者！《冰心近作选》，仍保持她“行云流水似的，不造作，不矜持，说我心中所要说的话”的一贯风格；但是历尽沧桑、洞察人生的冰心，以她更加凝重、朴实、平易、自然、毫无雕饰痕迹的笔墨，代替了她早年温柔、缠绵的色调，显示了更加深厚的功力。白发老人在，闲坐说家常。读《冰心近作选》，就如同面对慈祥、温和、幽默、睿智的老人，听她极其平静地娓娓闲话人生，如同潺潺春水，涓涓润进读者心田，如同低回婉转的清歌，轻柔拨动读者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