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当代工人阶级的豪迈事业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

改革，当代工人阶级的豪迈事业
新华社记者　蔡名照　费强　牟维旭
当春风吹绿废黄河边的杨柳时，曾经困难重重、步履蹒跚的徐州工业战线出现了一个惊人的奇迹：
几十家停产、半停产企业关闭着的大门一扇扇打开了，一座座沉寂多时的烟囱重新吐出了生机和活力，一批亏损多年的企业财务本上第一次消失了“红字”，工人们儿年来第一次领到了奖金……
工人们把这个奇迹归功于徐州率先进行的转变企业内部机制的改革。其实，包括改革在内，创造这个奇迹的正是这些普普通通的工人
这是不同寻常的一张赞成票，它包含着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对改革的强烈渴望和由此形成的超常的承受力。
晁友仁一家7口中有6人是徐州起重机总厂的普通工人，当厂长在职工大会上把“全厂职工每人下浮一级工资，背水一战，扭亏增盈”的改革方案交付表决时，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向晁师傅，下浮一级工资，别人一个月少个10来块钱，可是晁友仁一家，每个月就少收入100多元啊！
晁友仁一声不吭，“刷”的一声把那只捏了30多年锤把子的大手举过头顶。会场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了。“晁师傅都举手了，咱也不当孬种！”厂里提出的改革方案被一致通过。
晁友仁家里早就想买个冰箱，可就是存不下钱。俩姑娘刚出门，还有两个又正是穿衣打扮的时候，每月再少100多元工资，日子是紧点儿。晁友仁把刚进厂不久的两个小女儿找来，说：“咱一家6口都是厂里的人，工厂就是我们的‘家’。不改掉‘大锅饭’，你混、我混、大家混，这个‘家’迟早会毁了。”他叮嘱她们，“这3个月，工资少了，工作只能干好，不能干坏！”
晁友仁要求子女做的，自己首先做到了。就在厂里扭亏增盈，大打翻身仗的第二个月，他因劳累突发脑血栓病倒在生产岗位上。他在医院中只住了23天就提前回到了车间。厂里和车间领导劝他多休息，他说：“不能干重活，就干些轻活。这也是我老晁对厂里的一点心意。”每天，晁友仁比别人来得更早，把车间取暖的火炉烧起来，他对工友们说：“我把火烧得旺旺的，你们甩开膀子大干吧！”
去年8月，连年亏损、资不抵债的徐州塑料二厂被迫停产整顿，工人领60％的工资回家待业。锅炉班的几个年轻工人凭着一手娴熟的水暖技术在外面找活干，比在厂里收入还多。可是，不知怎么的，小伙子们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就像没了娘的孩子，吃了晚饭就往班长薛新龙家里打听：“班长，厂里啥时能复产？”“改革方案定得怎样了？”几个月后，工厂在转换企业内部机制的改革中恢复生产了，锅炉班的工人全部准时返厂，他们宁可拿下浮一级的工资也要回厂为企业出力流汗。重新开工的那一天，他们噙着激动的眼泪走进工厂大门。
在徐州的改革中，下浮工资的企业有20多个，职工上万名。他们把自己的困难咬碎咽进肚里，变成了使不完的劲，用自己的脊梁为改革的列车铺起了坚实的路基。
在改革中转变旧观念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工人们不断完善着自我，获得精神上的升华
改革，是对旧体制弊病的荡涤，也是工人阶级的一次洗礼。
徐州糖果冷食厂工人精神面貌的转变，就是从一项改革措施引起的轩然大波开始的。以往每到生产淡季，工人没活儿干，不是闲坐神聊，就是走东串西，厂区像街市那么热闹。去年5月，厂长孔祥超宣布：没有生产任务的职工，3天之内一律上街卖本厂生产的冷饮。完成销售任务的发足工资，视超额多少加发奖金；完不成指标，按比例扣发工资。
厂里掀起轩然大波：“从来工人只管生产，啥时候见过国营厂工人上街卖冰糕？”
在一片反对声中，厂长、书记背上雪白的冷饮箱，带头走出工厂。
“卖就卖，书记厂长肯丢那个人，俺还怕什么？”糖果车间包装女工孔繁霞跟在厂长书记后面，勇敢地走上街头。那一步真难迈啊！一背上冷饮箱她就后悔了，后来一咬牙：“豁出去啦！”闭着眼睛走出了工厂大门。
工人中第一个上街卖冷饮的男子汉是张福林。作为共产党员，他得带头执行厂里的决定，但他心里却想，国营工人上街卖冷饮“有失身份”。于是，家住城东，他就到城西去卖。帽沿儿压得低低的，生怕遇见熟人。一个“卖”字还没出口，脸就红到脖子根儿……
去年糖果冷食厂先后有六七十人上街卖冷饮，增加销售收入15万元。张福林从5月一直卖到9月，越卖心里越坦然。他后来对记者说：“国营工人上街卖冷饮有啥丢脸？要是吃‘大锅饭’把厂子吃垮了，那才真丢人呢！”
以前吃“大锅饭”，厂子搞得好坏是厂长一个人的事，现在人人身上有销售指标，感觉就大不一样了。他们处处留心搜集消费者对本厂产品的反映，及时向厂里反馈信息。这家淮海经济区最大的冷饮厂终于扭转了亏损局面，去年实现利税几十万元。
“工人是企业的主人”，过去人们很少琢磨这句话的含义。第二毛纺厂的丁明和被各车间优化劳动组合下岗的工人一样，只是从去年3月以后，才体会到“主人”这两个字的真谛。
去年3月，丁明被厂长从车间主任岗位上解聘当了几个月工人之后，重新应聘，出任劳动服务公司经理。18个人，4000平方米闲置多年的场地，就是公司的全部。有人在废墟里发现一台锈蚀得转不动的和面机。他们如获至宝，自己动手修复，自己凑钱凑粮票，自带粮本，买回十几袋面料，开始了劳动服务公司的第一项业务——蒸馒头卖。
第一屉馒头揭锅，他们的心里充满了欢乐。可是，蒸汽消散大家发现馒头竟黄得如同黄疸病人的脸，顿时，内心充满了苦涩。记得在毛纺车间时，每当出了废品，大家免不了要兴奋半天：“又可以买便宜货啦！”而今天，却谁都不同意把这锅馒头拿出去卖。他们说，千万不能砸了劳动服务公司的“牌子”。大家默默地自掏腰包，把馒头买回家去。丁明8口之家，整整吃了6天黄馒头。
转眼就是农历二月十八，传统的云龙山庙会，是卖馒头、小吃的好机会。女工们一早就上山，到天黑还没回来。孩子们哭哭啼啼到公司来找妈妈。丁明放下手上的工作，跨上自行车朝云龙山骑去。
“馒头，馒头！”
“卖包子啦！”
“热稀饭！”……
苍茫暮色之中，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丁明心里掀起一阵热浪。当初，十几个工人被淘汰下岗的时候，哪个没哭过，哪个没闹过？而如今，当人家的孩子早已回到家里，扑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她们却在云龙山下忘情地吆喝着。丁明情不自禁地滚下两行热泪。走到馒头摊子前，他尽量用平静的语调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回去吧！天黑了……”
“再卖一会儿，人还没有散尽呢！馒头剩下明天就不能卖啦！”女工们一再坚持着。
长期的“大锅饭”、“铁饭碗”淡化了人们的“主人”意识。今天，当改革把工人的权、责、利与企业的前途命运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时，他们终于觉悟到：当家做主，首先要有一个家，没有家，做什么主？
丁明他们的事业越来越红火了。从蒸馒头开始，继而组建了“戏马台纺织品市场”。目前一座四层营业大楼也正在规划之中，二三年后，一家集商场、饭店、旅社、浴室、仓储、信息服务于一身的淮海经济区最大的纺织品市场，将出现在古彭大地上。
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而是沟通厂长与工人心灵的桥梁，他们的喜怒哀乐、渴望、追求，融会成一股推动改革的巨大力量
1991年2月6日子夜。整座城市在沉睡。此时此刻，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工，为了工厂的前途、命运，正坐在灯下奋笔疾书：
“敬爱的厂长：
听到您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发自内心的讲话，我们的心被震动了……”
纸箱厂是徐州市28家特困企业之一，已濒临破产。改革中，新厂长俞蓓琦、副厂长何克在职工们期待的目光中，走马上任。要尽快恢复生产，需要资金投入。他们发动职工集资12万元，纸箱厂的机器运转起来了。4月份遏止住亏损，多年不见的客户开始登门订货了。
为了便于联系业务，厂长把自己的办公室腾出块地方，装修了一个接待室，客户就餐不便，厂长决定在食堂改造了一间小餐厅，有人对此说三道四：“还没盈利几个钱，就烧得不行啦！”
话传到厂长耳朵里，他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8月6日职工大会上，俞厂长无意之中说了一句：“感到自己干得太苦，过得太累！”
“干得太苦，过得太累”这句话像重锤一样撞击着孙忠侠的心，应该让厂长知道，厂里绝大多数工人是理解他们，支持他们的！一种崇高的使命感涌上心头。她决定给厂长写这封公开信：
“……回头看看走过来的路，纸箱厂从崩溃的边缘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回升，我们扪心自问：纸箱厂到这一步容易吗？这里有全厂职工的汗水，更有决策者——你们——厂长和全体领导班子的心血。为了纸箱厂的翻身，你们日日夜夜，呕心沥血。谁没有家？谁没有妻儿老小？谁不希望下班后有更多的时间与家人团聚？可你们抛开这一切，全身心地投在纸箱厂里。这一切一切，全厂职工都有目共睹。我们知道：你们有时为自己的辛苦工作，得不到一些人的理解而苦恼，甚至感到心力交瘁，支持不住。不，厂长，你们身后有愿为工厂兴旺而奋斗、可以信赖的绝大多数职工。”
后半夜了，掏自心窝的话语写了三张纸。孙忠侠一遍一遍地读着、哭着，哭着、读着……
第二天上班，孙忠侠掏出信稿，对班组的姐妹们说：俺给厂长写了封信，念给大伙儿听听。
顿时，周围变得那么恬静，只有孙忠侠的声音在宽敞的车间里流淌……
“俗话说：群雁高飞头雁领。实践证明，纸箱厂要想腾飞，就要有你们这样的带头人。多年来，我们等啊，盼啊，就是盼望你们这样的领路人。你们的工作使我们看到了纸箱厂的希望。凡是有心人都会深深意识到，厂长——带头人的松懈，会使纸箱厂一落千丈，甚至会滑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没有企业这个大家的兴旺，就没有我们这么多一个个小家的幸福。厂长啊！你们千万不要气馁……”
持信的双手在颤抖，孙忠侠激动得念不下去。女工们听着听着，眼睛湿润了，这封信道出了她们共同的心声：
“我提议把信的开头改成‘我们的厂长’。”质量检验员李玉雪说。
“对，‘我们的厂长’！”……
中午，由16名女工签名的这封信用大红纸抄出来，贴在工厂院子画廊前。
8月8日，厂工会贴出一封致全体职工的信：《人人都来关心企业》。
8月10日，厂长代表领导班子致16位女工的信《让我们同舟共济走向胜利》，与前两封信并排贴在一起。
三封信，如同三面鲜红的旗帜，每个从那里走过的人，都驻足片刻，并投去一束深情的目光。
工人对改革的热情支持，使纸箱厂重新焕发了生机。目前，纸箱厂已经扭亏为盈，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技术改造。企业美好的前途鼓舞着工人们。工人们说：“俺厂正在挑担爬坡，俺没大气力挑重担，可俺能帮厂长提提筐系儿！”
多好的主人啊！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