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路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建设之歌散文特写征文

燕山路
唐巍
这是一座燕山脚下的小山村——果园村，据说它是当年著名的京东八大镇之一建昌营镇的一支嫡系。村不大，但我对它的感情特别深，我在此插队度过了人生三个春秋。这里的春天可真美，清明前后，云霭晃漾，雨丝如幔。这村、这山、这满坡遍野的山杏花、桃花、梨花一开，在茵茵绿草的衬托下，那山间的小路显得更加清晰了。秋天更美，霜降一过，满坡的黄麦草红了，苹果、红肖梨、山楂和地里的高粱都红了，还有那黄澄澄的谷子，迎着秋风在夕阳下闪着金光，赶驴驮子的吆喝声，推独轮车的吱吱声也就响遍了山间小道，回荡在迷人的山谷之中。
我依稀记得，刚来建昌营时，是大马车送我们进山，我们到镇里去赶集，是推独轮车出村。就连那唯一的一条南通县城北去关外的国道，也是用小石子铺成的。汽车不多见，来往的都是手持一丈多长大响鞭的车老板们赶的胶轮大马车。他们那粗犷的红脸膛，反穿着山羊皮大袍，头戴狗皮帽子的形象，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我的房东就是这样一个车老板，他的父亲、爷爷都是轰了一辈子马车的车老板。
那是插队的第三年，村外北山坡上来了一队当兵的，打眼放炮，查看地形。接着村里就传开了要架线修路的消息。村里岁数最大的刘星大爷，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在北洋军里当过兵；在北山上见过直奉交战的场面；日本鬼子进关那年，还给八路军大刀队送过饭。他说：“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大清帝国到民国时期，修的都是大车道，日本人来了修的路也只能赶大车。直到解放后政府才修通了这条石子铺成的国道。修路不易呀！”
放炮的那几天，也许都是外来户吧，解放军战士来到了我们知青点。那时还不时兴商品经济，可我们还是搞了伙食领域里的流通。我们山村的口粮是小米饭、高粱米粥、玉米面贴饼子和红瓤白薯，外加白菜大萝卜之类的五谷杂粮。他们带来的是一面口袋白面馒头，酱萝卜咸菜，聚餐中体现出融洽的军民鱼水情。那时我就知道了国家要在这里修一条铁路。村里沸腾了，对于来到人世间就从来没有见过火车的老乡们，就甭提有多高兴了。
山还是那样绿，水还是那样清，天还是那样蓝，村还是那样美。村支书和乡亲们推着独轮车送我出村上了大学，一晃又是3年过去了。
毕业后一次出差路过此地，村支书在乡拖拉机站迎接我，他指着新修好的一条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说：“这回可痛快了，咱们村产的水果往北直通青龙、平泉到东北，往南直达秦皇岛、唐山、天津呢！”山村依然如旧，可我知道眼前那一排崭新的青砖大瓦房，那欢笑的四轮拖拉机就是这条新修的柏油路带来的。站在那高高的山巅，透过古长城垛口远眺，我想那条铁路什么时候才能通过这小小的山村呢？
一别又是10年。曾几何时，古老的边关，神秘的烽火台，满山的黄麦草，恬静的白桦林，还有那驴驮子、独轮车、大马车和那条几经沧桑变迁的燕山之路构成的历史画卷，终于被唤醒了。
地图上一条红线从北京开始向东延伸，看着这些令我十分熟悉的字眼：通县、三河、蓟县、玉田、丰润、迁西、迁安、抚宁……钢轨、枕木、道渣、线杆等随着十几万铁路员工日夜奋战的汗水，向东延伸着，顽强地向东延伸着，终于带着一身的山野气味扑进了浪花翻腾的渤海之滨——秦皇岛。全国瞩目的晋煤外运专用线——大秦铁路通车了。山村世代人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列车的轰鸣震撼了燕山，响彻了山谷，唤醒了沉睡的万里长城。机车的轰鸣声传进了山村，传进了家家户户。我仿佛看到了乡亲们那禁不住的喜悦神情，山村笑了，燕山笑了，此时此刻，我真想沿着这条铁路乘车东去，再回到那美丽的小山村，信步走在那燕山的小路上。
（作者单位：铁道部建厂工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