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三感 [复制链接]

第5版(文化专页)
专栏：文苑杂咀

“七月流火”三感
石枫
这几天，天气猛然热了起来。由此想起了每年夏天报刊上总要出现不少“七月流火，热浪滚滚”的描写，也想起了端木蕻良先生发表在新民晚报上的关于“七月流火”的辨正文章。
对于报刊上常常出现一些错用典故、成语，而且一人用错还群起效尤的现象，不时听到朋友们的指摘、抱怨和担忧。
端木先生的那篇文章，说他自己年轻时也曾经用“七月流火”描写天气炎热，后来才明白“火”是“大火”，即心宿，二十八宿之一，“流”是说这颗星在天空的位置从最高处往下走了。结论是“七月流火”讲的是天象，并不是天气。端木先生现身说法，委婉地恳切地指出许多作者错用了这个典故。
“七月流火”句出《诗经·幽风》。这句诗是否同天气无关呢？理解也不尽相同。中国教育报上就有文章指出，这不但不是说天气热得要命，反而是指到了夏历七月，暑气要退，天将转凉了。但这篇文章又说，“流火”就是“火星渐向西沉之意”，这就又把“大火”错指为火星了。我们知道，大火即心宿是恒星，火星则是太阳系中与地球邻近的一颗行星，混同不得。
要准确理解2000多年前的一句古诗，也真不容易。就连专家学者们的见解也不尽一致。唐朝孔颖达对《幽风·七月》一诗的“疏”，说“于七月之中有西流者是火之星也，知是将寒之渐”。中国教育报上所作的解说，大概是根据孔疏。不过，端木先生没有讲到天气转凉之意，也并不是疏忽。我翻检了高亨的《诗经今注》和王力的《古代汉语》。这两部当代权威著作对“七月流火”的注解，虽不尽同，却都没有提到天将转凉。不知道是由于注家治学严谨，不愿对诗句作过多引申，还是经过深入考证，认为孔颖达的解释不正确。
我不是专家，也不是学者，没有能力作进一步判断。只是由此想到以下三点：
首先，无论是否包含天将转凉之意，“七月流火”肯定不是描写天气炎热。我心里祝祷今年无论天气热到什么程度，报刊上能少出现些“七月流火”。
其次，以讹传讹，积非成是，古已有之。前人就将“每下愈况”错传成“每况愈下”，“信口雌黄”也从一句好话变成了骂人。但如今的时文中望文生义、以意为之的现象实在太多，如把“不尽如人意”错为“不尽人意”就是一例。对这类错误，专家学者们及时指出，加以匡正，是完全必要的。从一般从事写作和编辑工作的人来说，最好是多留心此类文章，注意自己有无用错的地方，如有的话，一经指出，立即纠正。不要指而不正，你说你的，我错我的。
最后，对于专家们有不同解释的典故和词语，最好能推荐一种可以通用的说法。如果对有分歧的地方“存而不论”，像“七月流火”是不是有“天将转凉”这层意思，专家们避而不谈，就使读者，至少像我这样的读者又明白又糊涂，而终于是不明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