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东“欧妈” [复制链接]

第7版(国际)
专栏：海外记事征文

我的房东“欧妈”
马艳奇
我在加拿大多伦多市的房东戴梅西太太，今年八十岁了，她身形微驼但鹤发童颜，我称她为“欧妈”（德语：祖母）。
“欧妈”的三个儿子都在外地，她一人拥有一套豪华的楼房。去年二月初，我与老人达成协议，我借住她一间卧室，厨房、餐厅等两人合用，我三餐自理，每月交房租一百加元。这个价格还不到当地正常租金的四分之一。
但协议归协议，我早起时，老人常把我那份早餐也做好了；有时我很晚才回家，她已经休息，我到厨房做饭，却看见一张字条：“艳奇：晚饭在冰箱里，热一下再吃。”房租本来就低，我怎好再吃白饭！给她钱，她不要；我提出增加房租，又被她拒绝。在异国他乡，我遇到了中国式的古道热肠！
“欧妈”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为我准备了练英语用的录音机，写作用的文具，还在我壁橱里放了一个小布袋，以便存放脏衣服。我总想等布袋满了每周大洗一次，但第一袋尚未装满，老人已替我洗了。让一个老太太为自己洗衣服，我实在无法接受。当天晚上我坚决要求她别再为我操劳，她却讲了一段往事：
“你工作很忙，而我是个闲人。年轻时我离开德国的家乡到巴黎读书，房东待我像亲女儿一样。离开法国时，我表示要报答她。她说：‘现在我帮助你是因为我有这个能力，等你有了这个能力再去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年轻人，就是对我的报答。’艳奇：我再把这句话传给你。现在我骨节正在生锈，就让我多活动一下吧！”她的这一番话我将终生难忘。
吃西餐不太习惯，我就自己做中餐。在多伦多期间我的主要食谱是大米饭外加一菜一汤。第一袋米吃完，附近商店里却见不到这种便宜的大米了，我无奈只好吃了一个星期的面包、黄油和色拉。一天下班回家，发现戴梅西太太显得很疲劳，但又面带喜色。我正要扶她上楼，她突然说：“看！那儿是什么？”我顺着她的手向厨房看去，墙边放着我正想买的那种大米。一袋大米十公斤，不知哪位好心人帮她送到家中？我正在这样想时，她对我说：“我在多明商店无意发现了你想要的米，可惜只剩一袋了，想回来让你去买，又怕别人买走，只好自己扛回来了。”我吃了一惊，她自己扛回来的！一位年届八旬的老人，扛着十几公斤东西，弓着腰颤颤微微步行六七百米。直到如今，脑中闪过这个画面，我仍激动不已。几天之后，老人却因大米对我发了火。
我做饭掌握不好火候，常有少量饭焦了粘在锅上刮不下来，饭后我就加些水泡一下连水带饭倒入池中。老人看了很不高兴，和善的脸上现出长辈的威严。她说：“把饭捞出来！”我老老实实地照做了。等气消了，她给我讲了一番节约粮食的道理并谈了自己的一段痛苦经历：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希特勒“要大炮，不要黄油”，害得德国人民不聊生；大战之后，战胜国对德国实行禁运，受苦的仍是普通百姓，老人全家依然食不果腹。老人深知饥饿的滋味和粮食的珍贵。最后她说：“希特勒统治的时代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不能浪费食物。”她的话使我顿感汗颜，发誓再也不浪费粮食了。
“欧妈”到过世界上很多地方。她曾两次来中国，游览了丝绸之路和长江三峡。谈起中国，她常常感叹：“太老了，没法学汉语，否则我就可以读读李白和杜甫的原诗了。”
她对中国的事特别感兴趣，茶余饭后，我们常常在一起聊天。一次谈到中国上千年的男耕女织，我提及儿时我们兄妹五人的衣服全由母亲一人手工纺织缝纫，她大吃一惊，不相信这是真的。我再次向她肯定后，她仍感不可思议，连声说：“了不起！太了不起！”。
在我回国前，“欧妈”老念叨这句话：“我还要去中国，去看你母亲，我得和她聊聊天，谈谈心。”
我盼“欧妈”再来中国，并祝她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