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祭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夜祭
陈郁
中秋节的月亮刚刚从黄河东岸露出脸来，一位穿警服的中年汉子，来到河边防洪堤上。
不远处，半新不旧的摩托车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和着河水的拍击声。夜静得令人窒息。近处，几株孤零零的松树，和松树下一抔黄土堆成的圆丘。
倏地，一团火苗绿莹莹地闪耀，照着汉子宽方的脸庞和头上那顶大沿警帽。他从怀里抽出一张张草纸，往那火堆上续着。火光闪跳，那汉子取下警帽，眼中噙着泪花，默默地低着头。
草纸烧出一片灰烬，一缕青烟溶入苍暗的上空，飘飞的灰尘挂缀在汉子的警服上。一切又归于静寂，汉子缓缓地从土丘边挪动几步，双臂搂紧不远处的松树，然后又兀自轻轻地呢喃。
“十多年了，小虎，十多年了……”
土丘下埋的是一个名叫“小虎”的警犬。15年前，小虎是汉子破案侦查的得力助手。因它的“功劳”，汉子所管辖的方圆五十多个自然村，社会治安逐渐好转。小虎是一名通人性的警犬，它两岁起就伴随着汉子破案，十多起凶杀和盗窃案，都是这机警的小动物的功劳。小虎是汉子得力帮手，也是一些歹徒的眼中刺。黑夜里有人向它打过石头，也有用毒饵对它进行险恶的诱害。机灵的小虎受到他的主人和正直的人们保护，然而“文革”中期，汉子被诬为“走资派”，砸烂公、检、法的喧嚣，把汉子投入了牢棚。小虎六神无主，一个暗夜里，它在凄惶地狺狺中倒在歹徒们的乱棍之下。多年之后，汉子重新恢复了工作，他转战到中原大地，成为现代化油田的一名保卫科长。小虎惨死，化为烟去，汉子亲情难释，他把小虎的遗物——一个脖套收埋在重新工作的地方。黄河边上隆起了一个无名小丘。汉子记得小虎是中秋节遇害的，每年这天，他带上供品，为小虎也为那份情意祭奠着。
夜深沉。汉子整理了警服，从这里望去，高高的钻塔，鳞次的井架，还有时明时暗的家属工区，在宁静中透出繁华。这方圆30多平方公里、17万人口，复杂的社会治安，维系在汉子的肩头。
汉子站起来，凝视着远处，似在沉思。警徽在清亮的夜色中闪光。月亮无语，汉子无语。从他警号上认出，他是中原油田采油四厂的保卫科长、河南省公安战线的三等功获得者宗保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