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建设鞍山的人们之四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喜事
——建设鞍山的人们之四
本报记者　陆灏
有一对年青的男女走进了大石桥车站。那男的个子长得不高不矮，壮实的身体使他的面孔什么时候也红光焕发，他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时而看着前面，时而瞧着地里的庄稼，他的视线有意地避开他身边的那个俊俏的姑娘。那女的看来身体瘦得有些纤弱，在她的瓜子形的五官端正的脸庞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他们两个虽然谁也没有看谁，但却是不前不后地，总是并排地走着。
那男的叫王继先，是鞍山大型工地混凝土队的小队长；女的叫李芳云，是这个车站附近农村的一个姑娘。
王继先是昨天晚上下班以后，到离鞍山六十公里的大石桥来看李芳云的，今天他忙着赶回去上班，李芳云是来送他上火车的。
他俩走进月台不久，去鞍山的火车就已经进站了。他们虽然已经谈了半天话，但李芳云总觉得还有些话要说，她眼瞅着火车快要开走，别在肚里的话再不说，可就要马上失去机会了。
“咱们……”她虽然是鼓足了勇气，但毕竟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咱们什么时候结婚呢？”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扭转了她的脸孔，这位姑娘臊得连耳根也绯红了。
他只是很腼腆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李芳云的两只眼睛，一直滴溜溜地送着他走上了火车。他的头颈里系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和那套新的蓝布衣服，衬托着他那张煊红的脸孔，在满车拥挤的旅客中间，他显得比任何人都特别年青、漂亮和强壮。他们两个互相心满意足地望着，一直到火车远远地开出了月台，一股热呼呼的滋味塞满了这一对青年男女的心头。
王继先回到工地的时候，庞大的混凝土浇灌工程正在紧张地进行。在他工作的那些地方，都是五、六公尺深，或者是更深些的基础。这些基础，有的很窄，密密层层的钢筋，空身人都很难钻下去。人们在工作的时候就得笔笔直直地站着，手要操作，但身体却动也不能动；有时候，甚至要躺在或跪在混凝土上用双手代替铁钎。在这些紧张的日子里，王继先总是没有到上班的时间，自己就先来了，到了下班以后，他总是最后离开工地，工作占据了他的绝大部分的时间。
一九五二年的九月份，浇灌混凝土工程的工作进入了高潮，李芳云给王继先来信了。信上说，她不愿意再在乡下呆下去，她希望能快快到鞍山来，问王继先能不能在八月中秋节结婚。李芳云的来信，引起了这个十二岁就失去了父母、在盐滩流浪作小工的年青人的思想很大的波澜，现在有一个长得这样秀气的姑娘愿意嫁给他，这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的；但同时他又看到，正在这工程最紧张的时间，工人们因为中秋节的来临，他们有的已经给自己的妻子剪好了花哔叽或彩色的洋布，有的给自己的孩子买下了小皮鞋，他们之中有些人打算请假回家走一趟。很多人要回家，这就要影响浇灌工程的进行。他把这些事在心上秤来秤去，他想，无论如何总不能眼看这些事情不管，光顾自己结婚。
李芳云来信的事儿不知不觉地传遍了全队，工人们有的跟王继先开玩笑说：“什么也不要你的，给你送上门来了，你还不要吗？”有的说：“一辈子的事儿，你还考虑什么？”有的更是充满着善意说：“你结婚，咱们大伙说说笑笑，那多好啊！”
支部书记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特别找见了王继先，说：“准你三天假，回去结婚吧。”
王继先怎样回答呢？他说：“我都想过了，现在不结婚，完成任务再说吧。”
工地的广播台很快地播送了王继先完成任务再结婚的消息，这消息比任何动员的方法都有力量，它立时传遍了工地的各个角落，它是那样深切地触动着那些打算回家过节的人的心弦。他们说：“人家可以不结婚，咱们没有多大事儿就要放下工作回家，这对得起国家吗？”队部收到了很多这样的意见，有的对自己还提出了诚恳的批评。
九、十月份，混凝土队的出勤人数，仍旧保持了百分之九十八。
但是，这事情却使乡下的李芳云很纳闷，她收到了王继先的一封信，说是因为太忙不能结婚。她猜想他是不是真的这样忙，她猜想他不结婚是不是发生了别的事情，她决定自己到鞍山来看一看。
一个晚上，他们两个见面了。
“还那么忙吗？”
“可忙哩！”
“真的那么忙吗？”
“那谁还骗你呢。”
李芳云真不知道工地上黑夜白天到底紧张成个什么样儿，她的心里总还是有些怀疑。她说：“咱们结婚的事情，你们的上级都不管吗？”
“上级倒是很关心的，结婚还放三天假呢。”他把支部书记说过的那些话重说了一遍，又讲到八月份整个工地没有完成任务，队上怎样展开红旗竞赛，他的工作怎样离不开。他问李芳云：“能扔下工作不管，光顾自己的事儿吗？”
李芳云在村里头，也不是一个什么事也不懂的姑娘。她反驳王继先说：“我不是说光顾自己的事儿，我说国家的事当然要做，也可以顾顾自己的事儿。”
“对呀！我们的工程能早修好一天，国家就可以多收入七十个亿，你知道吗？”
李芳云问什么，王继先就答什么，好像什么问题也难不住他。她想了一会，突然地向王继先提出了一个问题。她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吃惊地大声地回答说：“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呀，你说，你说那件事重要？是个人的事儿重要呢？还是国家的事儿重要？”
李芳云再也没有说什么。那一天，王继先送她上火车回大石桥去了。
在那些日子里，工地上每个人都是不分白天，不分黑夜，有些人眼睛也塌下去了。王继先是吃饭吃不下，睡觉说梦话，人像疯了一样。特别等到揭木板的时候，他早早就蹲在木板跟前，眼珠瞪得大大的，心里砰砰地跳，一看没有出麻子，饭也能多吃一大碗，要是看到洋灰上出了麻子、蜂窝，心里要难过好几天，饭也吃不下了。
一直到十月中旬，混凝土的浇灌工程依然十分紧张。李芳云在乡下实在等得沉不住气了，她第二次来到了鞍山。这一次，王继先告诉她，完成了十月份任务就可以结婚了。
于是，李芳云的心和十月份的任务就系在一起了。
有一天，王继先告诉李芳云说：“十月份任务马上就要完了。”
“真的吗？”李芳云简直高兴极了。
“明天你听信，明天要是能完，咱们明天就结婚。”
大型工地的十月份混凝土工程提前十天完成了任务，那就是王继先给李芳云说的那个结婚的日子。这一天，王继先从工地回来，李芳云早在门口迎着他问：“任务完了吗？”
“不但完成了任务，而且还得了模范呢。”王继先领导的小队，在十月红旗竞赛中获得了光荣的模范队的称号。
邻居们听说他们今天要结婚，便都来帮助他们买肉、打酒，帮助他们欢迎客人。王继先还把节省下来的奖金，陪李芳云上百货公司化十七万元买了一双新皮鞋。
忙碌了一阵以后，他们换上了自己的新衣裳，屋里却忽然显得沉寂起来。
“咱们这样就算结婚呀。”
“可不，咱们就这样结婚?。”
“我说咱们怎么结婚呀？”
这一问，可就把王继先愣住了。他想了一想，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说：“咱们挂张毛主席像，对他行个礼，好不好？”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李芳云的同意。
王继先和李芳云在毛主席的像前行了礼，他们就这样简单而又热烈地举行了他们的婚礼。
结婚的第二天，王继先没有等休假期结束，就又回到了工地，因为他们的混凝土队，在十月份的下旬，就提前开始进行十一月份的工作了。（附图片）
王继先　娄霜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