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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无情”实有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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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2-07-19
第5版(文件·报告·回忆录)
专栏:

看似“无情”实有情
周尔均
亲爱的七妈邓颖超同志与世长辞了。当我赶到北京医院,看到七妈安详的遗容,不禁神思恍惚,泪如雨泻,悲痛之情难以言状。当晚从电视里听到七妈生前写给党中央的信,更使我百感交集。
这些天来,七妈亲笔写成又几经修改的“遗嘱”中有一段话总在我耳畔回荡:“对周恩来同志的亲属,侄儿女辈,要求党组织和有关单位的领导和同志们,勿以因周恩来同志的关系,或以对周恩来同志的感情出发,而不依据组织原则和组织纪律给予照顾安排。这是周恩来同志生前一贯执行的。我也坚决支持的。此点对端正党风是非常必要的。”在即将撒手人寰之际,逝者最留恋的是自己的亲人,最关切的也是自己的亲人,这是人之常情。七妈也有着普通人所具有的情感,她这段情深意切的话语,包含了她对我们侄儿女辈的挚爱;七妈又是一个把自己一生献给人民的共产党人,她对亲人的情感又远远高于人之常情,达到了博大磊落的境界。
我作为周恩来同志的侄儿,反复体味七妈留给我们的这段话。夜深人静,我展开七妈在我入党后写给我的信,不禁思潮起伏,往事萦绕。
1946年夏末,我第一次见到伯伯周恩来和伯母邓颖超。当时我不满14岁,因家境贫寒,无钱继续升学。于是与哥哥一起到上海思南路我党代表团驻沪办事处,投奔伯父母。按照上一辈的排行,我们习惯地称恩来伯伯为七伯,称颖超伯母为七妈。七伯七妈拉住我和哥哥的手,嘘寒问暖,问家里的情况和今后的打算。直至前几年,七妈还清晰地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她说:“那时你俩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还长了疮。我给你们擦了‘如意膏’,那个药可灵哩。”
见到七伯七妈后,我和哥哥说:“我们想参加革命队伍。”七妈听了会心地一笑:“你们先休息一两天,我和伯伯商量一下。”两天后,七伯七妈对我们说:“现在形势非常紧张,国民党没有谈判诚意,国共和谈估计要破裂,我们随时可能离开。原想送你们去延安。但中共代表团的许多同志可能要被迫紧急撤退,带上你们很困难。你们还是暂时就地留下,我们今后再设法取得联系。这里特务很多,你们要十分小心。”七妈还跟我们讲了摆脱特务盯梢的办法。尽管我们很想去延安,但还是听从了七伯七妈的安排。七妈给了几件衣服和一些钱,看到我们穿上衣服还算合身,她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但我仍然察觉到,七伯七妈对不能把我们两个孩子带走,心情是不安的。
解放后,我曾同长期受到七伯七妈关怀照料的孙维世大姐谈起这件往事,她感慨地说:“周伯伯、邓妈妈把能够找到的烈士子女大都送到延安或苏联学习,有的烈士子女还是他们派人从敌占区找来送去的。他们对烈士子女的照料,比对你们周到得多呀!”
1949年6月,我参加第二野战军,进军西南,随后在西南军区后勤部工作。这时,我又与七伯七妈取得了联系。我写信告诉他们,我正在争取入党。七妈回信勉励我要努力改造思想,不仅要争取早日在组织上入党,还要从思想上入党,并嘱咐我有了好消息随时告诉他们。1953年12月31日,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即用航空信把这个喜讯报告给七伯七妈。没想到,七妈收到我的信后立即在病中亲笔回了信。这封信是这样写的:尔均同志侄:尔流同志侄同此不另(注1)
航快信已收到,知道你已加入共产党,至为兴奋!今后,你必须加强党性的锻炼,克服非无产阶级的思想,不断的为着党员的八条标准而奋斗,不要辜负了光荣的共产党员的称号,争取如期的转为正式的党员。你必须注意密切的联系群众,关心群众,向群众学习,从而你才能更好的为人民群众服务。你自知应不骄不馁,但必须从思想上行动上加以不断的实践为要。
兹就你的同宇伯父(七伯之弟)因公赴渝之便,特函介绍他来看你(注2),我们的情况可由他告诉你。你的情况亦望告他转我们。我的病已较前大好了,每日已能工作二三小时,你可勿念。匆草。即祝进步,健康!
邓颖超
一九五四,一,廿四。
这封信给了我巨大的鼓舞和鞭策,成为我几十年来实践自己入党誓言的座右铭。
几年后,我和我爱人邓在军先后调到北京工作,见到七伯七妈的机会多了。每次去看望他们,七妈都关切地询问我们的工作和学习情况,勉励我们加倍工作。一次维世大姐和金山同志在西花厅,七妈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你们四个人走过的革命道路不同,但都要有经受曲折磨难的精神准备,万不可以认为今后的道路会一帆风顺,共产党员一定要经得起各种各样的考验。你们都是党员,我作为你们的伯母,首先要用党员的标准要求你们。”
七妈还经常对我说,不要对别人夸耀自己是总理的侄儿,不要因为自己是总理的亲属就企求得到特殊的照顾。按照七妈的嘱咐,这些年来我从不对别人说我是总理的侄儿。有一次我对七妈说:“我们有时在公开场合见到你们,也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不知这样做对不对?”七妈听后反倒很高兴:“这样做很好,完全应该。”“文革”中,七妈曾给亲属们“约法三章”,大意是:一、不论是公事私事,不能托他们办;二、要学会自己游泳,自己对自己负责;三、不要参加这个派那个派。
七伯逝世时,七妈又同我们进行了一次认真的谈话。她以巨大的毅力,克制自己的哀痛,殷切地教导我们:伯伯生前是党和国家的一位领导人,但他总是按照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作为他的亲属,又有什么理由把自己放在一个特殊的地位呢?千万记住,不要以为自己在革命的征途上有什么特殊,不要夸耀,不要吹嘘,一定要谦虚谨慎,要多向革命的老前辈学习。
七妈既是一位严格的长者,又是一位慈祥的伯母。60年代初,我在总后工作。在大雪纷飞的一天,七妈突然来到我和在军住的筒子楼。我们家当时连个软椅子都没有给她老人家坐的,但她老人家在这个小家里同我们和孩子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近年来,七妈年过八旬,多种疾病缠身,体质衰弱,但她始终关怀着我们晚辈。国防大学成立后,我去看望七妈。她对我说:“你们学校让我题词,我写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八个字。学校是培养人才的,国防大学又是培养高级军事人才的,任务很光荣。你要好好工作。”前不久,我在301医院动手术。七妈听说我住院了,拿出一个白色的小闹钟,托在军带给我,并嘱咐说:“尔均生病,吃药应该很准时,把这个闹钟带给他。”现在,这个小闹钟成为七妈留给我的珍贵遗物。
注1:哥哥周尔流,当时同在西南工作。
注2:伯父周同宇,系解放后初次见面。
(周尔均,系国防大学政治部副主任,少将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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