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送走太阳的人 [复制链接]

第3版(政治·法律·社会)
专栏：新疆军区边防纪行

最后送走太阳的人
本报记者　翟启运
车出新疆名城喀什西行，载着我们向祖国最后日落的地方奔驰，跨沟壑、越河流、过沙窝、翻达坂，穿行在帕米尔高原上。300公里的行程，整整走了8个小时，我们终于在群山环绕的荒坡秃岭中，看到了一片小小的“绿洲”，向往已久的斯姆哈纳边防站，就掩映在那一行行白杨、一排排翠柳之间。
我们跳下汽车，清风徐徐吹拂而来，只见皑皑白雪的冰峰雪岭下，一幢银灰色的二层小楼拔地挺立，院内水泥球场、花圃、草坪点缀其间，胡杨像威严的哨兵一样护卫着军营。杨柳成荫，溪水潺潺，绿草如茵的清静幽雅的环境，使我们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
接待我们的是连指导员李广洲。他热情好客，侃侃而谈。他告诉我们，这里原来是“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荒无人烟的地方。30年前，连队的老一辈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凭着“三峰骆驼一口锅，一顶帐篷七杆枪”，在这里扎下营寨。一代一代的战士靠着一双一双手，开荒搬石，挖渠引水，植树造林，养花种草，艰苦创业30年，才建起了这个环境优美的“家”。
在指导员的陪同下，我们参观了连队的菜地、温室、猪场、禽舍。指导员说，连队离团部280多公里，冬天大雪封山，夏季洪水断路，车上不来，菜运不上，战士们只好吃罐头、咸菜。要使战士们“以卡为家”，就必须把连队建设得像个“家”，开荒种菜，发展副业，改善生活。目前连队有380只羊，27头猪，100多只鸡，开垦了15亩菜地，修建了温室，种上了西红柿、黄瓜、大蒜、土豆等十多种蔬菜，肉、蛋、菜基本上可以达到自给。平时连队伙食是四菜一汤，每逢星期六会餐，星期日加餐。有个从农村入伍的战士，谈起连队的伙食津津有味，夸伙食好，“天天像过年”。
为了拴住战士们的心，连队还努力健全文化设施，活跃连队的文化生活。他们先后建起了篮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和图书室、育才室、棋类游艺室、乒乓球室、荣誉室和电视室，自筹资金购买了电子琴、吉他等10多种娱乐器材，购买了几千本图书充实俱乐部。他们还经常举办音乐欣赏、影视评论、吉他弹奏、演讲会、书法写作讲座、歌咏比赛等，做到了“队列集合有歌声，业余时间有活动，周末假日有比赛，重大节日有晚会”。
瞧，篮球场上正在龙争虎斗，排球场里传出阵阵掌声，乒乓球室厮杀正酣，棋艺室内对弈双方杀气正浓。
晚饭过后，在连长的相邀下，我们在营门外的阔什乌托克河旁，观赏了建在“戍边湖”上的“落日公园”。这里原来是一个臭水坑，战士们挖去污泥，引来了清水，从山上捡来怪石，修建了这座有湖面，有假山，有凉亭的公园。这个“湖”建在祖国的最西端，战士们为祖国守卡戍边，因此，大家就把它称做“戍边湖”了。每当日落西山的时候，战士们便到这里观看晚霞，它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日公园”。
我们漫步在曲径小路上，只见湖中六角凉亭和假山相伴而立，3座月牙形的拱桥风格迥异，一群白鸭在自由地游弋，湖边的垂柳迎风荡扬，远处皑皑雪山倒映在清澈透明的湖水之中。辛劳一天的战士们三三两两地向这里缓缓走来。哈萨克族战士弹起了心爱的吉他，塔吉克族战士吹起了悠扬的鹰笛，维吾尔族战士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一时间，歌声、笑声响彻在“戍边湖”上，回荡在深山峡谷中。
在“戍边湖”畔，我们碰上了油机员韦光金。这个四川籍的志愿兵，一直在这里生活、战斗了11年。这里有他留下的足迹，有他洒下的汗水，他热爱这个“家”。去年家里发生火灾，烧得只剩下一口锅，妻子和孩子生活无着，发电报催他回去。当时上级正在这里开现场会，他担心水电站出问题，硬是没有回去。前年团营房股想调他到团里工作，那里论工作条件比这里好，论收入比这里强，但是他推辞了，说“这里需要我”。他坦率地告诉我们：“我对山上有感情，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谈起连队的干部，战士们都是赞不绝口，说他们是处处带头，以卡为家。连长尹沛哲，妻子在280公里远的阿图什市工作，去年生孩子难产，给他发来电报，当时连队工作忙，脱不开身没有回去。以后，爱人抱怨，他赔了个不是，笑了笑说：“我是一连之长，总不能撇下连队几十号人不管啊！”
斯姆哈纳边防站海拔3000多米，哨所又在山顶上，气候变化多端，环境十分恶劣，条件极其艰苦，尤其是100多公里长的巡逻点，平均在3500米至4500米高的山头上，每年有7个月的大雪封山，巡逻十分困难。但是，连队的干部都是身先士卒，带队上山。今年6月，指导员李广洲带领6名战士巡逻。他们啃干粮，喝雪水，翻达坂，涉冰河，穿行在雪山群岭中。那里气候变化无常，时而狂风骤起，时而大雨倾盆，时而冰雪交加。遇到雪大路险，指导员总是踏雪开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往返250多公里的巡逻线，他们整整走了9天。在连部，我们见到了同指导员一起上山巡逻的战士小王，只见他那被紫外线照射得发黑的脸上露着笑容。他说：“巡逻苦是苦，但有干部带头，我们什么都不怕。”
时间在欢快中消逝。我们抬手看了看表，已是北京时间23点30分了。这时，红彤彤的太阳已经靠近了巍峨的雪峰，绚丽的晚霞给帕米尔高原披上了盛装。我们匆匆驱车上山，迎着七级大风，赶到了与吉尔吉斯只有一河之隔的哨卡。此时，夕阳在缓缓西下，我们看见在那座新建的哨楼上，在落日的余晖中，迎风矗立着一位威严的哨兵。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神态是那样的专注。他的英姿是多么的飒爽！此时，在祖国夜阑人静的时刻，首都人民也许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我们站在我国最西端的边陲，站在祖国最后日落的地方，望着那手握钢枪的威武雄壮的哨兵，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对着遥远的东方大声地喊：放心吧，伟大祖国！在这遥远的国门，有可爱的战士为您守卫，有忠诚的边防军人为您站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