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文明、现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规定——孟宪忠教授访谈录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经济生活纵横谈

　　健康、文明、现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规定
——孟宪忠教授访谈录
本报记者张玉来
记者最近就如何正确认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问题，造访了中年学者、吉林大学社会发展研究所所长孟宪忠教授。孟教授近年主要从事中国改革与社会发展研究和诺贝尔文化研究。他的论著多次获国家级奖励。他是全国有突出贡献的博士，并享受国家特殊津贴。
记者：自去年党的“十四大”确定我国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以来，我国经济发展成就喜人，昭示了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可观前景。但在建设市场经济体制过程中，也出现了市场秩序混乱、伪劣商品泛滥、消费早熟、分配不公等问题。怎样才能避免这些现象，克服这类问题？请谈谈您的看法。
孟宪忠：针对市场经济体制建设过程中的不良现象，我提出一个命题：我们需要健康文明现代的市场经济。我认为，健康文明现代的市场经济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规定。
市场经济运行状态像有机体一样，也有健康和病态之分。健康的市场是有理性、有分工、有规则的市场经济。没有理性，就要疯狂；没有分工，就要混乱；没有规则，就要失范。一句话，市场经济就会陷入病态。
在这里，我们必须明确，市场经济本质上需要的是一种理性精神，而不是放纵人的欲望、非理性的冲动。市场经济也不是社会无分工地纷纷下海经商。２０世纪６０年代以来，国际学术界和各发达国家有一种共识：政府、公安司法、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保障６大领域不能直接从事经济活动、追求经济价值。这６大领域都追求重要的人文价值目标，都起着提高一个民族整体素质，保障社会健康、公平、安定的作用。
市场经济应有规则制约。谁是市场经济的主体，怎样进入与退出市场，怎样竞争与交易，怎样维护消费者和公民权益，怎样保护环境，都要有规则制约。对市场经济的制约是综合的，法律、制度、舆论、道德这４种制约应是相互配合、相互促进的。例如实行市场竞争，就要有反不公平竞争法，否则就必然出现垄断经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取消了国家定价，应该有反暴利法，否则就必然出现中间加价、牟取暴利、滥涨价现象。
记者：看来，市场经济是否有规则、有秩序，确实关系到市场经济能否顺利发展，关系到市场经济的声誉。那么你用的第二个定语“文明”又是指什么呢？
孟宪忠：如果说“健康”与“病态”相对立，“文明”则与“愚昧”相对立。这里的“文明”是要求我们应在更广阔的文明背景下来建设我们的市场经济，要求我们的市场经济建设应有文化内涵和人文价值基础。概言之，我国市场经济建设的最高价值取向是为了社会的文明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
就每个经济行为人来讲，我们投身市场经济建设的目的，虽然有获取更多经济收入一面，但这不应成为我们的最终目的和最高要求。一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说过，如果单从生物性来讨论幸福，人可能不如动物幸福。人的幸福是包含着精神内容和精神意义的。我们见到种种极度奢侈、一掷千金的现象，这是愚昧和野蛮，决不是文明。我们的市场经济建设需要和塑造的是文明的现代人，而不应是文明时代的野蛮人和愚昧的经济动物。就企业主体来讲，在建设市场经济过程中，企业主体不但要提高自己的生产力、经济竞争能力，还要提高自己的文化品位。这不仅因为只有经济与文化一体化的企业才能在竞争中取胜，更因为文化价值本来就是现代企业追求的价值目标之一。
同时，文明的市场经济是服从社会发展目标制约的市场经济。战后“有增长无发展”现象促使国际学术界和国际社会得到一种共识：要把“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两个概念区别开来。社会发展必定有经济增长，但经济增长并不一定意味着社会发展。因为社会发展除了经济指标外，还包括各项社会指标，即包括反映生活质量的“非经济指标”，诸如就业率、教育程度、健康水平、住房状况、社会安定、生态环境、公民的民主参与等等。没有人文——文化内涵和价值取向的经济增长，不是文明的经济增长，也不再是现代社会追求的目标。
记者：请您再谈一下，您所说的现代的市场经济的内涵。
孟宪忠：我们建立的市场经济只能是现代市场经济，决不应是资本主义早期的市场经济，换一种说法，我们建设市场经济的参考系应是２０世纪后期发达国家的现代市场经济，而不是早期资本主义、近代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今天，发达国家的市场经济是通过降低土地、资源、能源、财力、物力等有形投入，提高科技文化无形投入的方式提高产出。柯达公司的全自动简便照像机即傻瓜相机，把照像机普及到孩子手中，已在全世界销售了数十亿台，柯达技术创造了人类新的精神文化需要；电子技术、空间技术、海洋技术将非资源、非能源转化为资源、能源，所以现代市场经济竞争的实质是科学技术与文化的竞争。
记者：建设市场经济不是要不要政府干预，而是要弄清政府应干预什么，怎样干预，即如何增强政府干预的科学性、合理性，提高政府效率。
孟宪忠：正是这样。在现代市场经济运行过程中，政府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由于过去我们的计划经济统得太死、管得太宽，这就使得一些人认为，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是完全对立的，政府完全不需要干预经济运行。这是早期资本主义自由经济时期的市场经济观念。现代西方世界的市场经济不但不排斥计划，而且政府在计划方面的作用还呈增大趋势。１９７０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Ｐ·萨缪尔森也认为，中国的市场经济建设完全有可能把市场的自我调节和社会主义计划统一起来。
另外，现代市场经济是有社会保障机制的市场经济。市场不相信眼泪，但政府要尽量对每一个成员负责，社会要有保障机制。社会没有保障机制，难以有市场经济运行的安定环境，社会就难以安定。现代市场经济还是一种国际化的市场经济，它要逐步达到国际上的现代性标准，遵守国际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