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解的“两难”——农用生产资料问题调查与思考之二 [复制链接]

第3版(经济)
专栏：

　　难解的“两难”
　　——农用生产资料问题调查与思考之二
本报记者　江夏　周泓洋
今年，在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农业的气氛中，农用生产资料却出现了空前的大滑坡，陷入了非常困难的境地，以至于在不久前举行的全国农村工作会议上，有关主管部门和一些地方行政领导不约而同发出警告：农用工业面临着严重的危机，甚至到了崩溃的边缘……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原料、能源、运输价格放开，生产成本暴涨；产成品的买主却是相对贫困的“上帝”。农用工业走入两难境地：涨价，农民受不了；不涨价，企业难生存
从去年开始，原材料、能源、运输的价格陆续调整、放开，农用生产资料的生产成本因此大幅度提高，农用生产资料的销价也随之上涨，但后者远远赶不上前者。中国农机和农牧机公司提供的情况表明：生产农机的原材料价格平均上涨了４３％，而农机价格平均上涨了１５—２０％。农机的出厂价虽已基本上放开了，可价格照样上不去，小拖拉机曾几次提价，可在实际执行中却到不了位，事情明摆着，不提价还卖不动哩！化肥也是如此。
农资企业进退两难：上游产品的接口是市场，价格一涨再涨；下游产品的价格却受到国家政策和农民购买力的双重制约。两头挤压的结果是农资企业的大面积亏损。江苏南通收割机厂生产的联合收割机每台售价提高了７００元，但材料涨价使每台的成本增加了３６７５元。化肥行业中，除了几个使用天然气作原料的化肥企业外，其他１５００多个企业全部亏损。据化工部测算，今年化肥行业因煤炭、重油、电力和运输等四项涨价，增加成本约４５亿元，相当于去年利润额的１０倍，这岂是化肥企业靠内部挖潜能消化得了的？！
化肥、农膜、农机为何失去农民的宠爱？因为买不起！因为大把钱扔在地里不合算！农用生产资料的市场在哪里
全国的农民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采取一致行动。化肥、农膜到处卖不动，农机销售一个月不如一个月。农资企业大惑不解：难道农民真的不需要这些生产资料了吗？
据专家测算，在我国农业的增产中，化肥、农药等农用化学品的功劳占４０％以上，但农业部的官员估计，今年农民投入土地的化肥量减少了１０％以上，有的地方减得更多。农机在抢农时、精耕细作、抗病虫害等方面的作用是很明显的，但上半年全国不少地方天气干旱、虫害严重，本应畅销的水泵和植保机械的销售却依然下降。农民为什么不买东西了？
一组统计数字显示，自１９８９年下半年开始，农村三种粮食平均价格逐月下跌，从１９９１年７月至１９９３年１月一直在一个水平线上徘徊。从今年２月开始，市场粮价逐月回升，直到９月份，水稻、小麦、玉米的价格还低于１９８９年的最高水平，而同期农用生产资料价格指数总是高于粮食收购价格指数。有关部门在河北省石家庄调查了３个县、６０多个点，发现农民来自土地的收入很少。他们风吹日晒辛苦一年，一亩小麦的净收益只有１００元左右，还不如在公路边卖茶水、卖煮鸡蛋几天赚的多。据中国农资公司的分析，今年国家改进了粮棉挂钩肥的兑现办法后，化肥的平、议价格拉开。尽管国家承诺下半年农民交售粮棉时，将把化肥的平议差价款返还给农民，但农民仍不想提前垫付资金购买议价肥，而且他们从心理上很难承受这样的事实：今年花同样的钱能买到的化肥不足去年的一半，一些进口化肥卖到农民手里，价格高达１５００—１６００元／吨，这使一部分购买力悄然转移。农机虽然涨价有限，但柴油翻着番地涨，各种收费五花八门，农民有钱买机无钱养机。据农机公司统计对一台小四轮拖拉机的年收费，有的地方１４００元，有的地方１６００元，有的甚至高达４２００元。市场上的农资产品鱼龙混杂。据抽查，农药不合格率在３８％以上，复合肥不合格的更多。今年春季，黑龙江省农村发生了因使用大豆重迎茬“拌种灵”造成数百万亩大豆受害的事件，直接间接经济损失达２亿多元。面对以上种种，农民经过盘算作了选择：少投入！
一些农资企业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农用生产资料的市场在哪里？到底谁需要化肥、农药、农机？是粮食、棉花等农产品。真需要这些农产品，就该拿出一些实实在在鼓励农民增加投入的办法来。
新旧经济体制转轨，各行各业加速市场化，长期低利的农资企业逐步失去国家保护，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
长期以来，农资产品一直是计划性极强的商品，因为国家需要用较低价格的农用生产资料换购农民手中的粮食、棉花。如化肥等每年都是国家根据需求量、国内生产量和进口量进行平衡，各地则依据国家的大盘子来统筹安排当地市场，价格也是各级物价部门控制的；农机产品也曾有过１０次政策性降价的历史。与此同时，国家在原材料、能源、贷款利率诸方面给予优惠，使得农资企业可以保本微利。
自从我国确定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新旧经济体制的转轨在加速进行。农用工业品的原材料已大部分进入市场，农产品产销中国家计划的比重也越来越小，可当农资企业一脚迈进市场以后，却发觉他们在竞争中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过去农资企业以社会效益为主，即使发生政策性亏损也有国家兜着底，可是现在国家对农用工业的优惠政策逐渐取消或失效，原来优先保证的原料、能源、贷款等正在向高效益的行业、企业转移。农机企业原来能得到部分优惠价钢材以及少量专用型钢，现在不仅数量不保，价格与市场并轨，而且其中一些还要在限定的时间内预先交款，而农机企业常常因资金紧张使订货合同失效。
化肥是典型的常年性生产、季节性销售的产品，每年用肥量的将近一半集中在春耕时节，不利用淡季生产、储备，用肥高峰季节就可能脱销，因此需要一大笔周转金。不少化肥厂减产或停产的原因之一就是没钱买原料、交电费。由于手段有限，一个大化肥企业的产品几天卖不出去就要涨库，为此厂家常抱怨农资经营部门怕占压资金、不愿多储。
经营部门也有苦处。现在化肥是多渠道经营，农资部门一方面要作为企业参与竞争，另一方面还要作为主渠道承担淡季储备的任务，保证市场供应。他们匡算今年因提价因素需增加贷款３９亿元，结果却未增反减，企业不敢不储，也不敢多储，储少了怕市场供应不上，储多了背不起利息。
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中，每个企业都有权按照市场的法则追求自身的经济利益，这是合乎情理的，但是多年来在国家的扶持下为发展农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农资企业，他们的经济效益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