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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成一代好的学风——纪念范文澜100周年诞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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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3-10-25
第5版(理论)
专栏:

  养成一代好的学风
——纪念范文澜100周年诞辰
彭明
范文澜,浙江绍兴人,生于1893年11月15日,今年是他的百年诞辰。作为身受教益的后学之一,不禁想起和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学者接触的往事。
我在华北联大史地系学习时就读范老的一些著作。仰慕之情,早已萌生。
1948年华北大学成立,范老任副校长兼研究部和中国历史室主任。不久,我也到历史研究室当研究生,并直接参加《中国近代史》的修订工作。
进城以后,范老就住在东厂胡同胡适住过的宅院中,其办公室也就成了范老的工作室,《中国近代史》(上册)第一分册的修订工作加紧进行,几乎每周都在这间屋子里开一次讨论会,由范老直接领导。这个讨论会,曾被称为读书会,参加者都获益良多。50年代末、60年代初,我随李新、思白、尚思、旭麓等同志住近代史所在八角亭集体编书,一住就是数年。这样,接受范老的直接教诲和影响,就更多了。
范老治学严谨,经常要青年人坐得住冷板凳,不要赶浪头、急于当前的名利,而要安心于自己所要研究的课题,持之以恒,不要三心二意,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结果一事无成。他说:“做学问不是简单的事情,要下苦功,慢慢地来。我经常勉励研究所的同志们下‘二冷’的决心。一冷是坐冷板凳;二冷是吃冷猪肉(从前封建社会某人道德高,死后可入孔庙,坐于两庑之下,分些冷猪肉吃)。意思就是劝同志们要苦苦干,慢慢来。一个做学问的人,有这样的决心,下这样的工夫,如果真有成绩的话,总会有人来承认你,请你吃冷猪肉,何必汲汲于当前的名利呢!我这样说,可能不合时宜。但是,我愿意提出我的建议。”(《历史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范文澜历史论文选集》)
范老青年时代就读于北京大学国文门,受教于近代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黄季刚(侃)的门下。黄是章太炎的弟子中最有成就者,是继章后著名的国学大师。章、黄继承乾嘉学派的朴学学风,坚持实事求是的治学精神,学识渊博,立说严谨。范老在名师的指导下,对经学、史学、语言文字学诸方面都打下深厚坚实的基础。因此,范老的书,资料丰富,论据充分,而最反对言之无物、放空炮。他所引用的资料总是亲自动手核实,深入研究,推敲再三,然后再用在书稿中。有一次,在修订《中国近代史》的读书会上,我曾建议采用一本学术著作中曾经使用过的一条史料,范老告诫一定要把原始出处找来核实,弄清原意后再引用,以免有误。
实事求是,必须是先求“实”,后求“是”。即必须掌握大量的史料,弄清史实,然后才能寻求出规律和真理来。由于范老的研究工作建立在可靠的资料基础上,因此他能够提出许多独立的见解。如古代史、近代史分期问题,汉民族形成问题等等,都有自己的真知灼见。不管你同意或不同意他的观点,但都不能不承认他言之成理,持之有故。
范老的治学精神,和恩格斯的下述言论是完全一致的:“即使只是在一个单独的历史实例上发展唯物主义的观点,也是一项要求多年冷静钻研的科学工作,因为很明显,在这里只说空话是无济于事的,只有靠大量的、批判地审查过的、充分地掌握了的历史资料,才能解决这样的任务。”(《卡尔·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
50年代末,随着“左”倾思潮的泛滥,史学界掀起了所谓“史学革命”,范老也被视为二保论者(即保“王朝体系”,保“帝王将相”)。范老在一篇未刊稿中指出:所谓“二保论”,一是按中国历史上朝代作为顺序编写历史;二是中国历史各朝代的统治者,政权代表的皇帝、大臣、名将等,在历史过程中的作用。有人主张打破王朝体系,我不赞成,因为王朝体系打不破,也没有法子打破。(参见《中共党史人物传》第44卷:《范文澜》)
范老的学风,在史学界影响颇广,有口皆碑。因此,登门拜访者,也经常不断。有一天,我们还在八角亭时,南京大学历史系主任、著名的元史专家韩儒林教授,曾与范老就治学问题长谈。韩老回去之后,曾编成一副对联就范老的治学精神向南大师生宣讲。对联是:
板凳要坐十年冷,
文章不写一句空。
我知道此事后,在一次闲谈中向李新同志谈及此事。他认为对联很好,只建议改动一个字,即将“要”字改为“须”字。
“四人帮”粉粹前后,我正在广州参加《孙中山年谱》的修订工作,同时应邀在一些高等院校、研究机关讲学,借此机会我讲了范老的治学精神及自己的一些感受,并请岭南画派的著名书法家胡根天老先生草书此联,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回想自己的成长过程,范老的教诲真是终身受用无穷。凡是还能做出点成绩的时候,那就是没有忘记范老教导的结果。反之亦然。
由于有这么一点感受,所以多年来在校内外的授课和讲学中,反复介绍范老的治学精神和方法,在指导研究生论文写作中,也号召以范老为楷模。这样反复讲的效果,前些年很不错,在自己所熟悉的师生中,出现了一批优秀的中青年学者和质量较高的学术著作。但近年以来,情况发生变化。有的学子急于“下海”,未“下海”的也坐不住“冷板凳”了,想抄抄编编搞些来钱的“短、平、快”作品,有人以两三个月就可以出一本书而自得,认为老一辈史学家的传统方法已经过时,什么范文澜、翦伯赞,都不在话下了。“板凳”说不仅听不下去,而且还加以讥笑说:“你坐了十年、二十年的冷板凳,不也就是这样么(指经济收入)!”加上有些出版社只讲经济效益,不顾社会效益,因而在社会上出版了一些劣质的精神产品。
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办?当然,从研究者的客观条件来说,应该加以改善,从政策上加以引导。但从研究者的本身来说,还是应该坚持按科学研究的规律办事,还应当重视“板凳须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的学风,范老的“二冷”说,是相反相成的,坐得住“冷板凳”,才能吃得上“冷猪肉”。
斯人已去,风范长存。仅以此文纪念范老百年冥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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