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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不妨学点苏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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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3-11-11
第5版(文艺评论)
专栏:金台文论

  评论不妨学点苏轼
徐中玉
《苏轼文集》常在案头,时加观览,辄有所得。其《杂评》云:“杨凝式书,颇类颜行。李建中书,虽可爱,终可鄙,虽可鄙,终不可弃。李国士本无所得,舍险瘦,一字不成。宋宣献书,清而复寒,正类李留台重而复寒,俱不能济所不足。苏子美兄弟俱太俊,非有余,乃不足也。蔡君谟为近世第一,但大字不如小字,草不如真,真不如行也。”又其《王文甫达轩评书》一则可与参看:“唐末五代文章卑陋,字画随之。杨公凝式笔为雄,往往与颜、柳相上下,甚可怪也。今世多称李建中、宋宣献。此二人书,仆所不晓。宋寒而李俗,殆是浪得名。惟近日蔡君谟,天资既高,而学亦至,当为本朝第一。”
两则都在论书法。谈到的杨、李、宋、苏子美兄弟、蔡君谟、颜真卿、柳公权都是书法名家。我钦佩东坡有敢于谈论大致同时名家的这种精神。敢褒敢贬,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有些好处不可完全抹煞。率直爽快,不为众论所限,极有个性。
他以为唐末五代的文章、字画一般都很卑陋,但杨凝式的字却端重可与颜柳相上下,虽觉“甚可怪”却并未因此便一概而论。一般是一般,个别归个别。
“宋寒而李俗”,指出两人的毛病。东坡不喜孟郊诗的“寒”,贾岛诗的“瘦”。他也说过不能跟从杜甫特重“瘦硬”的主张。何况李还很“俗”。他不喜偏执一端,要求“随物赋形”。虽然杜甫有此主张,虽然“今世多称”宋、李二人,他不以为然照样不以为然。怎么看就怎么说,有主见,不随别人脚跟。各说各的有什么不好,正便比较、讨论。千喙一唱,岂仅单调,实成发展的障碍。
他推蔡襄书“为本朝第一”。以东坡之大名,能这样推重同时人,容易么?而且他是明知自己这样推重当时“议者多以为不然”的。(见《跋蔡君谟书》)他坚信蔡“天资高”、“学亦至”,“或谓君谟书为弱,此殊非知书者”。有理由,讲出理由,书法史证明他有见识,蔡书至今被称“宋四家”之一。
他又称“近年蔡君谟独步当世,往往谦让不肯主盟。”(《记与君谟论世》)真够揄扬的了,但是否蔡已“划时代”、“里程碑”、高不可攀了呢?也不是。仍指出他的“大字不如小字,草不如真,真不如行。”金无足赤,艺无止境。他对衷心赞赏的人并未一味张扬,满口捧场。这种议论反使人易于信服。绝非时下充斥市场的有偿的广告式评论可比。
还有,他至少很不喜爱李建中书的“瘦”和“俗”。他不同意当时很多人对李书的称赞。他虽鄙视李书,亦承认李书有些可爱之处,故说:“虽可爱,终可鄙”。不因有些可爱处,便不讲其终究可鄙,有主有从,不是一半对一半。既不应完全抹煞,于其某些可爱处、有益处自然还可吸取,故又说:“虽可鄙,终不可弃”。不因终究可鄙,连其合理部分、合理因素亦全抛弃。这种态度我看很负责、很认真,也还是很宽厚。联想到时下书文对周作人的态度每多恕辞,过于热情。“五四”时代的进步文人,国族最危急时为虎作伥的汉奸,两者都是事实。“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对他应如何垂?难道还有理由仍让他在历史的前排露脸?他的“五四”时代“终不可弃”,他当汉奸这一可耻“晚节”无疑是“终可鄙”。如对周作人可以容忍这样过分恋恋不舍,那么对也有过一段“终不可弃”历史的汪精卫、周佛海、陈公博们又会如何?不弃,就足够了。论者选家也要有点风骨。本来面目都不容歪曲、掩饰的。应该有负责、认真,有鲜明个性却又宽厚的论风。平等、坦率、与人为善都不可缺少。不能认为古人的类此观念、方法、态度都已过时了。当然必须坚持改革前进,在文学评论上注意吸收类似苏轼前贤们有益的思想材料与经验,以助转变当前文界种种颓风,目的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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