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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香井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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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3-11-15
第8版(副刊)
专栏:

  磨香井
吴然
磨香井是个彝族村寨,聚居着阿细人,“磨香井”是汉名。据说原先的彝名叫玛兹,村人想起个汉名,商议中一只大红公鸡跳上磨台,众呼“磨上鸡”;时有一教书先生路过,捻须微吟,取出纸笔,写下“磨香井”三个字。彝人大喜,焚香跪拜,奉为村名。这三个字似乎缭绕着一片花的喧闹与芬芳。可是伴我同行,把村名的由来讲得非常有趣的张公却说,“那地方缺水!”我哑然。我知道一个缺水的村寨是幅什么景象。
说话间,已从弥勒县城西门出来。沿路山土赤红,岩石灰黑,树篷墨绿而亮,一派滇南景色。往深处走,人烟渐少,村子大多远离公路。偶尔见穿红着绿的牧羊姑娘,和着黑的山羊白的绵羊漫过山洼。牧羊姑娘斜挎的竹篮里放着五彩线团,她在编织腰带还是裤脚的花边?手腕上的银镯一闪一闪的。看羊狗跑前跑后,一只惊飞的山雀,惹得它汪汪汪咬几声,嗡嗡嗡的在山间回荡。山谷里满是萝卜籽花,白亮泛紫;东一块西一块镶嵌着金晃晃的油菜花,一直漫涌到山坡上,杂染在巨石间。田头地角排着蜂箱,蜜蜂飞窜,阳光从蜂箱上,从萝卜籽花和油菜花上溅起来。我几次想请求停车,到田埂上走走,到花地上坐坐。看看闭目养神的一晃一晃的张公,忍住了。早些年,他曾在这一带当山村教师,这山山岭岭他是看得多了。转过丫口,一个村庄就在眼前,那景色给我极大的惊喜,我看着路牌大叫“磨香井”,把他推醒了。
公路穿村而过。我们刚在一大棵酸尖树脚停稳车,呼地跑出一群孩子,泼泼洒洒地拎着水桶、端着盆子,不由分说就来洗车。这些彝家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恐怕只有五六岁。他们挤挤挨挨,笑笑闹闹的,用小手掬了水,给汽车“洗澡”,泥泥水水湿了一地。他们又认真又好玩,不一会车窗和车身就清洁鉴人了。洗完车,也不要道谢。你想谢他们,他们笑闹着一哄而散,只在远远的高埂子上不好意思地看着你。看来他们经常这样做,凡是在村里停留的汽车,他们都用清水擦洗干净,算是彝家好客的一种表示。可是这水不是很珍贵的么?我和张公意味深长地对看了一眼,突然听到一阵水响。循声望去,远处院子里一个彝女正在接水,白花花的水冲力很大。“自来水!”我和张公几乎同时叫起来,没想到磨香井用上自来水了!
我们来到聚了一些人的场院。有人眼尖,竟认出了自己多年前的老师张公。张公自是得意。原来有一家起房建屋盖新房呢。场院上铺了绿油油的青松毛,散发着松脂浓郁的清香。临时搭的灶台,大铁锅里煮着肉,炉火噼叭作响。张公的学生—— 一个捧着水烟筒的汉子,还有几个撩起围裙来揩手的妇女,硬要我们喝“新房酒”。我们在青松毛上坐了下来。喝酒间,大伙从盖新房说到了“自来水”。烟筒汉子告诉我们,这水是一群青年学生引来的。这个不大的彝村,在外面上大学、读中专的,竟有19人!那年暑假,在外读书的学子们不约而同地回来了。他们满山跑,终于在邻村的后山上找到了泉水。两个村的青年决计把水引进寨子。引水那天,人们弹响大三弦,在“阿细跳月”的舞步和歌声中,像傣族过泼水节一样,用树枝和花束蘸着水,蘸着青春的热情互相祝福……
当我起身向主人告别的时候,我不无留恋地再度欣赏这个遥远的小小的彝族村寨。黄的油菜花,绿绿的麦苗、豆苗,一团一团的树、竹篷,一团一团的桃花、杏花,点缀些土掌房的黄墙粉墙,蓝瓦亮玻璃……各种色彩互相渗透浸润,像一幅毛绒绒的水印木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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