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冲击波 [复制链接]

第5版(读者来信)
专栏：调查汇报

　　粮食冲击波
本报记者涂晓东
千百年来，我国农民一直把土地视为命根子。就在几年前，许多农民还在为一段田埂、一片零星地块而“寸土必争”。然而，现在一些地方却出现弃耕动向，不能不令人深思。
据湖北省有关部门介绍，１９９２年秋收以来，农民要求退田者多，接田者寥寥无几，有的地方只有退的没有接的。江苏新华日报自１９９２年１０月以来，几乎每天都要收到关于农民要求退田的来信。这究竟是为什么？
增产不增收重负使人愁
近几年，我国粮食连年丰收。１９８９年总产量为４０７６亿公斤，比上年增产１３５亿公斤，１９９０年、１９９１年总产量分别达到４４６２亿公斤、４３５３亿公斤，预计１９９２年为４４５０亿公斤。丰收增产本是好事，可是在不少地方增产却没能增收，有的甚至减收。如安徽省对１４０８个样本户的调查表明：１９９０年人均比上年多售粮食２１．１公斤，人均收入却减少了１０．１２元。河北省一些地区小麦１９８９年亩产３００公斤，收入３２４元；１９９０年亩产３５０公斤，收入却降至２８０元。
１９７９年至１９８４年，我国农民人均收入平均增长１５．１％，即使是粮食产量徘徊的１９８５年至１９８８年，年均增长幅度也达到了４％。到了１９８９年，粮食产量超过历史最高水平，但人均收入却出现了负增长。１９８９年至１９９１年，年均增长率只有０．７％。农民出售的粮食，有一部分得到的是“白条”，而不是现款。有的地方，农民手中的许多粮食都卖不出去。
湖北钟祥市长寿镇黄坡村农民黄发祖，一家５口人承包了１２．４亩地，１９９２年共出售稻谷３１００公斤，小麦１５００公斤，合计收入２０８０元，减去物质投入、农业税、提留等支出的１６２９元，纯收入只剩４５１元，如果把劳动力的投入也计算在内，纯收入为负数。类似这种增产不增收甚至减收的原因在哪里？以钟祥市为例，１９８９年至１９９２年，每吨平价尿素的售价由５３８元涨到６８０元，农用薄膜每吨从７６００元涨到８４００元，敌敌畏每吨由１３０００元涨到１６１５０元，而稻谷每５０公斤价格却由３２．４１元降至２１．５２元。
据农业部综合计划司统计：１９９１年１２月与１９８９年８月相比，３种主要粮食（大米、玉米、小麦）的集市贸易价格下降了３２．２７％，国营商业议购价格下降了２４．４３％。
据国家统计局提供的数字表明，我国工农产品比价剪刀差在持续多年扩大的情况下，１９８９年至１９９１年又分别扩大为３．２％、８．４％、５．１％。１９９２年一季度，全国农副产品收购价格总指数上升１．８％，而农业生产资料价格总指数上升了３．１％。
与此同时，农民的负担却有增无减，仅农业税和集体提留，１９９０年就比上年分别增长了９．５％和２１．３％。１９９１年又比１９９０年增长了１０．４％。１９９２年，农民的负担继续加重。尤使农民雪上加霜的，是各种名目的摊派。有的县，向农民伸手收费的部门竟有２０多个，达１８０多个项目。辽宁省对６０个县的调查表明，有２８个县农民负担超过国家规定的标准，有的县市超出１８个百分点，人均负担２００元。
１９９２年以来，许多地方的调节资金在各产业间的分配中，明显地向非农产业倾斜，农业部门和农民普遍觉得农业遭冷落。
种粮遭冷落减产因素多
在多种不利因素的夹击下，农民的种田积极性受到挫伤，于是出现了读者来信中反映的农民纷纷退田抛荒的情况。尽管有关部门采取了一些措施，制止耕地抛荒，但却无法阻止农民的粗放经营。
钟祥市郢中镇高庙村的一位农民说：“多收的粮食还不够抵偿买化肥的钱，干脆不干了，白籽落田，靠天收，收多少算多少，自家有吃的就行了。”他的话，有一定的代表性。
江苏射阳县兴桥镇镇长杨中涛告诉记者，１９９２年这个镇农民秋播化肥的投入量比上一年同期减少了１５％。据钟祥市农调队对百户农民的调查，１９９１年第三季度户均购良种费用为１８元，而１９９２年同期户均仅４．５元，这个市的胡集镇１９９１年销售小麦良种１９万公斤，１９９２年只调入５万公斤，截止到９月底，１公斤未销出去。化肥和农药的投入也比上一年同期下降了５０％。湖北全省１９９２年１至１０月农用生产资料销售额比上一年下降１０．３％，其中化肥销售额下降１９％。往年种小麦要用药物拌种，施足底肥，现在许多农民既不拌种也不施或少施底肥。过去耕作要两犁两耙，现在只一犁一耙，草草下种。从农业内部看，许多地方为了减轻粮食积压和粮价过低造成的损失，帮助农民增加收入，大幅度调减粮食种植面积，增加经济作物和多种经营用地。１９９２年，全国粮食种植面积调减了２４００万亩。目前，许多省、区已经计划１９９３年继续大幅度调减种粮面积，这势必影响粮食总产量。１９８５年，我国粮食比上年减产２８３亿公斤，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年粮食播种面积减少６５００万亩。从大的环境看，１９９２年出现了全国性的城镇规划和开发区规划热，绝大多数省、市、自治区的建设用地及耕地占用指标都有突破，全年减少耕地额将大大超过上年，无疑加剧了农业生产资源的紧张状况。
压力逐年增不容再放松
我国现有人口１１亿多，到２０００年，人口将增加到１３亿。据农业部测算，即使不考虑其他因素，只保证新增人口的粮食常量需求（人均４００公斤），粮食总需求量也须达到５２００亿公斤。如按超量需求推算，２０００年我国人均粮食需求将达到５００公斤，总需求量为６５００亿公斤。这个任务是相当艰巨的。回顾历史，我国粮食产量从２０００亿公斤跨上２５００亿公斤、３０００亿公斤、４０００亿公斤台阶分别用了５年、４年、７年。在今后七八年里，要从４０００多亿公斤增至５０００多亿公斤乃至６０００多亿公斤，难度越来越大。这是因为：
——我国的耕地面积仅占世界的７％，却要养活世界２２％的人口。用耕地质量、物质投入和技术条件来衡量，我国粮食单位面积产量已属较高水平，进一步提高将很吃力。近年来，我国年平均减少耕地６０８万亩，今后还将继续减少。９０年代，正值我国人口增长高峰期，即使加强计划生育工作，每年净增人数也将突破１６００万，这一增一减，使粮食供给压力陡增。
——农业和其他产业一样，只有更多地投入才可能有更多的产出。况且农业受自然条件影响大，生产周期长，风险性大，更需要通过有效的投入来增强抗灾稳产的能力。据农业部测算，９０年代粮食产量若增加１０００亿公斤，需要投资２６００亿元，平均每年国家投资应增加３５亿元，农村集体和农户投资应增加１３亿元。达到这一要求绝非易事。另外，物质需求的缺口较大，特别是化肥，在短期内很难赶上需求的增长。
——水旱灾害历来是我国农业的大敌，平均两年半就造成一次较为严重的灾害。克服灾害的主要办法是发展水利和人工灌溉。近几年，由于水利建设停滞，维修保护不足等原因，全国的农田有效灌溉面积从７．２亿亩减少到６．２亿亩。按照农业发展的要求，今后农田有效灌溉面积平均每年要增加１２００万亩。要实现这一目标，困难很多。一方面工程难度加大，建设成本提高，投资难以保证；另一方面水资源严重不足，为保证工业和生活用水，农业用水将大幅度缩减，供求缺口将达３．０５亿立方米。
实践证明，即使今后对粮食生产丝毫不放松，粮食的供给仍会比较紧张。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出现重大失误，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