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翼下的人生 [复制链接]

第4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机翼下的人生
彭东海
在广州空军优秀人员表彰大会上。我见到了你——“优秀空勤家属标兵”宋秀英！
你对我说，这荣誉来得太匆促，匆促得你毫无准备，以致你像许许多多的飞行员的好妻子一样，对这一荣誉感到惴惴不安。其实，你已经奉献得太多——临上飞机了，你对送行的婆母说：“回吧，妈。菜我买好了，肉也买好了，鸡蛋在篮子里，钱在柜头上……你腿脚不便，有事就给我哥哥打电话，不要一个人下楼……”婆母还能说什么呢？两行清泪在她的眼眶里直打转。她脑海里也转着你来许家当儿媳妇后的许多往事儿——
那是１９８３年春节，你同飞行员许忠伟结婚后第一次去部队探亲。到部队的第二天，吃过早饭一会儿，团政委来找许忠伟，让他去西北执行科研试飞任务。忠伟从政委的屋里刚出来，大队政委又来找你：“小宋，真对不起，我们准备让小许去出差，你看，你刚来……”
你好委屈，当着领导的面，你只能矜持地笑着，等他们走了，你才娇嗔地对忠伟诉屈：“第一次来就这个样子，下次我不敢来了！”话虽这么说，可第二天你照样把忠伟送到一辆接他的吉普车旁，车轰然而去，带走了你的温情与依靠，也带走了你所有的思念。
回到空荡荡的屋里，你觉得看到啥也不是滋味，你是温柔而又有克制力的女性，你又重新整好刚打开的旅行包，送还刚借来的锅碗瓢勺，第三天就踏上了回宁波的归程。
你怀着复杂的心情返回你那个熟悉的家。在厨房做饭的婆母听到你的脚步声迎出来，一脸惊诧：“跟忠伟吵架了？”“没有！”“那你怎么回来啦？”“他执行任务去了……”你也学会了我们空军这个词，平平静静地对婆母说。
婆母还想起你公公１９８３年去世前住院的那段日子，他患的是肺癌，已到晚期。当时还是车工的你，每天三班倒。为了替一替婆母，为了与婆母一起轮换着侍候公公，你轮到白班就晚上去，轮到晚班就第二天早晨去。市郊那条十几里长的泥泞的马路被你来来回回地辗了个无数遍！你用自己的辛劳和汗水，换来了弥留之际的老人的欢乐！
你每次去医院，自行车刚锁好就去帮婆母干活：扫地、擦身、换热水袋、倒痰盂……看着你汗涔涔的前额和一双纤纤秀手，婆母不忍心让你干：“你歇会儿吧，这些脏活让我来！”“您也够累的啦，妈，您坐到那边去靠一会儿，我替替您……”当你从婆母那里得知公公想吃一种宁波产的点心时，你便骑上自行车，不知跑了多少个食品店！点心买来了，公公却哽咽着吃不下：“就是忠伟在家也不过如此，只是这些时把你累坏了……”
你登上了宁波飞往广州的波音７３７大型客机，本想闭上那扇善良秀美的心灵之窗歇一会儿。可第一次坐飞机的亢奋使你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客机昂首天穹的时刻，你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忠伟的飞机比这还高还快呢……”你寻思。当你把由于激动显得有些发红发烫的脸颊贴近舷窗时，呵，多美呀！头上是蓝天，翼下是白云，白云下是你宁静而又日夜吟唱着波浪声的故乡！你瞬间明白了忠伟为什么许多个春节没回来，理解了他拥有的数枚军功章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