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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落的歌声——忆胡乔木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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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3-02-11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不落的歌声
——忆胡乔木同志
傅庚辰
那是在十年动乱中的1975年初,全国开始了整顿。饱受动乱之苦的中国人民感到有了希望。这时乔木同志刚刚出来工作,受命于国务院政策研究室,他要找一些文化界的同志了解情况,经友人引荐,他约我谈话。我虽是初次与他见面,但我读过他的《中国共产党三十年》等一些文章,心中对他是很敬仰的,所以在他面前我直言不讳地批评了“四人帮”在文化上的倒行逆施。此后我们成了忘年之交。数月后全国开展了“反击右倾翻案风”,他又一次陷入了艰难的境地。但我始终把他作为我的师长来尊重。我们曾一道乘公共汽车到首都体育馆,坐在30多排去听中央乐团的音乐会。1977年我为叶帅的诗《八十书怀》作曲时,他专门安排时间为我讲解。1979年第四届全国文代会期间,他曾给我分析为什么不再提“文艺为政治服务”这个口号。他那科学求实的学风,他在对人对事上的朴素无华,对工作的兢兢业业,生活上的俭朴,他的勤奋,他的博学、睿智、思想之深邃等等都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也使我受到很多教益。总之,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一个毕生为了理想和信仰而奋斗的人。
在我们相识17年多的时间里,我除了有时去拜访他,请教他一些问题之外,还曾有过三次创作上的合作。第一次是1978年,我们合作了《少年先锋之歌》。当时团中央少先队队歌评选小组根据评选本拟将此歌定为少先队队歌,后来考虑到《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已经在孩子中间广为流传,就不必重新确定队歌了。但这首《少年先锋之歌》,还是在孩子中间受到了欢迎。第二次是1982年2月的一个星期天,我到乔木同志家去探望,谈话间他拿出来几首还未发表的诗,对我说:“傅庚辰,我最近写了几首诗,请你提提意见。”我说:“提意见我不敢当,学习学习吧。”于是我看了一遍,共6首,我当即被其中一首《希望》所吸引并把它抄录下来。可能是周围的人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有人说:“老傅,谱个曲子吧!”我说:“就怕谱不好,但我愿试试。”我一边看一边念,并在纸上注上了几个音符,当我念到“心和心相连,敲起了腰鼓”时,他儿子说:“爸爸,你还写打腰鼓哪,人家现在都跳‘迪斯科’了!”这话引起了大家一阵笑声,乔木同志也笑了,他说:“我头脑中的舞蹈形象就是打腰鼓,我们在延安、在解放战争中、在建国初期不都是打腰鼓吗!腰鼓这种舞蹈形象,在我的心中是永远不会磨灭的!”大家都被这真挚的感情所感染,都理解诗人为什么会写出这样一首诗来,因为大家都亲眼目睹作者是过着怎样俭朴的生活而又不倦地勤奋工作。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首诗呢?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它鲜明生动地塑造了革命者为理想和信仰而毕生奋斗的光辉形象。二是根据我对乔木同志的了解,我觉得《希望》这首诗也是他本人形象的写照,是他的理想之歌、奋斗之歌、生命之歌。诗人写道:
贞洁的月亮,吸引着海洋。
热烈的希望,吸引着心房。
月下了又上,潮消了又涨。
我的心一样,收缩又舒张。
啊我的生命,它多么仓促。
搏动的心脏,着魔地忙碌。
心和心相连,敲起了腰鼓。
烧起了篝火,跳起了圈舞。
波浪在奔跃,海没有倦时。
生命在代谢,舞没有断时。
纵然海知道,天会有暗时。
希望告诉心,云必有散时。
这首诗抒发了一位为理想而终身奋斗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崇高情怀,表现了革命者对理想和事业的坚定信念,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后来,乔木同志曾向我指出:“这首诗的意思就是奋斗,是为了实现理想而不倦地忘我奋斗!”他的话反映了一种强烈的革命献身精神。这首诗是那样地牵动着他的情感,以至于我谱出曲子唱给他听时,他竟潸然泪下。十年之后,1992年6月28日在庆祝他80寿辰(当时我还不知道病魔即将夺去他的生命),刘建国同志唱给他听时,他仍然激动不已。他是坐在轮椅上听的,他的体力已经不支,但他还是对我说:对这首诗的解释要宽一些,不要太窄。
不久前,看到《文汇报》1992年11月16日登载扬州中学张贞忠的文章《一首校歌的诞生始末——兼忆胡乔木同志》,文中发表了乔木同志给扬州中学的两封谈及校歌创作情况的信。扬州中学:
你们写信给吕骥同志,请他为校歌作曲,吕骥同志因忙于他事,要我转请当代著名作曲家傅庚辰同志作曲。傅建议我将原题词稍加扩充,我已和他合作了一首,前已送上,后觉此歌词仍不适于作校歌,故又补写了一段作为第一段,仍请傅庚辰同志作曲,傅又另作了一曲,并唱给我听了,我觉得此曲旋律优美,感情洋溢,表示满意。现将新的校歌词曲再寄上,请查收。收到后,望简复表示收到。傅现任解放军艺术学院院长,来信望对他致谢。
胡乔木8月2日江苏省扬州中学:
8月28日来信并给傅庚辰同志信,9月5日收到。我在病床上得悉你们全校师生一起投入学习新校歌的热潮,自然也加倍感到兴奋。你们对新校歌的评价虽然过高,但是全校师生如此的热情却使我这个在校6年(1924—1927江苏八中,1927—1930江苏扬中)的老校友与扬州中学结下了新缘分。我说在病床上写信和写作歌词,这是实情,但我决不希望有任何人以任何名义来此慰问之类,对此我决不接见。此事务请坚决彻底做到。
胡乔木9月9日
待傅庚辰同志来信收到后一并发出。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6月中旬,乔木同志处的徐秘书给我打电话,转达乔木同志的意思并转来吕骥同志给乔木同志的信。吕骥在信中说:“近日收到扬州中学来信,希望我用您的题词作曲,作为校歌。我因久未从事创作,且关于《乐记》的研究,出版社催着交稿,实在难以遵命。我想,可否请您约请傅庚辰同志作曲?请斟酌决定”。
我当时提出两点。一、我不是扬州中学校友,作曲是否合适?二、乔木同志的题词比较短,如用作校歌,还要作扩充。结果乔木同志采纳了我的意见,很快增写了一段歌词,我根据这段歌词写出了曲调并录了一个小样送给他听,他听后又加上了一段词并将它作为第一段,将原来的歌词作为第二段。这就改变了歌词的结构,我原来的曲子已不适用。于是,我又根据新的歌词重新写了曲谱并带着歌谱到他住院的病房唱给他听,这时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腿骨已经骨折。他躺在一个四周有围栏,上面有吊环的病床上,人要想动一动,需先用手拉住吊环才有可能,但他的精神仍然很乐观,头脑十分清楚。看得出,我的到来他也很高兴。我向他表示了问候之后,开始为他唱他倾注了深情的校歌。刚刚唱了两句,我看到他的泪光在眼中闪亮。此时,我的心情十分激动,几乎唱不下去,但我的内心告诉我,一定要唱下去,而且要唱得富有感情,尽量把他对母校的情感表达出来,因为这歌声表达的不仅是他对母校的热爱,对青春的眷恋,对理想的追求,对祖国的一往情深,同时也饱含着我对他深深的敬仰。歌曲唱完了,我请教他还有什么意见,还需要作什么修改?他拉着我的手轻轻地说:“谢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又笑着对我说:“我这一生从没写过爱情诗,最近写了一首给谷羽,请你看看。”他让工作人员当面抄好并由他过目后送给了我。我不忍占用他过多的时间,说了祝他早日康复的话便告辞了。回来后我把这页诗稿夹在前些天他送给我的《胡乔木文集》第一卷里,与两年前他送我的诗集《人比月光更美丽》放在一起,作为珍贵的纪念,没想到这竟是我和他的永诀。乔木同志为了写作《扬州中学校歌》,在病床上几易其稿,对母校倾注了无限深情,对未来充满希望,但他没赶上校庆就已仙逝。
《校歌》的录音带以及我对乔木同志创作校歌情况的介绍,是由乔木同志夫人谷羽同志和子女亲自送到扬州中学并代表乔木同志参加了扬中的90周年校庆。歌曲印到了校庆纪念册的扉页上。乔木同志在校歌中写道:
扬州中学,我亲爱的母校,
我生命的摇篮,
六年似水的光阴,
多么值得眷恋。
愿你美妙的青春,
永远驻守校园,
愿你放射的光辉,
永远照耀人间。
这闪光的诗句,这深情的歌声,将永远在我的心头照耀、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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