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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格尔的遭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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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3-06-20
第2版()
专栏:

德里格尔的遭遇
本报记者 李翼
去年冬天,当着蓬蒿被大风吹得遍地滚动的时候,德里格尔爱上了一个名叫巴音的牧羊人。在三月的月色皎洁的夜晚,人们不止一次地看到他俩并肩坐在羊栏栅的旁边,互相倾诉着爱慕。“德里格尔爱上了巴音”,这是附近居民点里公认的事了。可是,当人们善意地问起她来时,她总是加以否认。这是可以理解的。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解放那年,她才从比她大二十四岁的“老头子丈夫”那里挣脱了出来,经过了多次的选择,好容易才找到了巴音这个真正称心的爱人。他们的爱情是暗中进行的。她想到索木(区)登记结婚时再正式宣布这个消息。
邻近居民点的一位青年牧人道尔基要结婚了,德里格尔热情地帮助他筹备一切:去合作社买东西,给道尔基缝新衣,还整整做了一大袋奶干子。结婚的第一天,她亲自陪着道尔基到了新娘家。可是,当礼仪完毕,贺礼的女孩子们唱起宴歌的时候,她却悄悄地走出了蒙古包,骑上马就往回跑。有名的飞骑手才音把她找了回来。她的动作引起了女孩子们的种种质问。有的说:“什么原因使你这样不痛快?是你的羊群繁殖的慢吗?解放七年多了,你的羊群由几十只变成了几百只,今年双羔子又是那样多。过去你也曾梦想过有一匹青色马,放牧一大群羊,今天你不是已经都有了吗?”有的猜想她是因为看到了今晚丰盛的礼食,想起了过去的生活,就说:“你现在的生活能和解放前比吗?现在你有的是乳牛,你可以用牛奶、黄油、白面做上一整天的
“海拉末”(类似油炸果子),除非你累了,要不,是没有人敢叫你停止不做的。”最后还是经常和她一起玩的那姆基姆多少摸到了真正原因:“你不高兴,一定是因为你和巴音说定的结婚日子太长了。可是,那是容易提前的,只要你说一句话……”
德里格尔打断了那姆基姆的话,说:“小妹妹们,你们误会了我。我的脸色没有笑容,但是,我的心里却是愉快的。我骑上马跑到外边去,是想乘这个喜日来想想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你们看,今天道尔基的婚礼是多么动人!我高兴,但是,我不能不想到我和许多蒙古族的姐妹们不幸的遭遇。这些悲惨的东西,是不值得回忆的。对你们说了,你们会感到那是多么恐怖。可是,我又想,对你们说说,使你们了解一下,也许你们就会更加珍贵今天的幸福。”
在那黑暗的日子里,德里格尔的妈妈为着讨换两头阉牛、一头乳牛,竟不惜把十四岁的德里格尔,嫁给一个年已三十八岁名叫道尔基的大牧主做小老婆。那牧主的大老婆就是德里格尔的亲姑姑。牧主的算盘是打得十分清楚的。他认为与其出钱雇一个工人,就不如娶一个一辈子不出一个钱的小老婆。自从德里格尔做了小老婆以后,一年四季,总没有睡过一夜好觉。夏季在羊圈上守夜,冬季给守夜的人做夜饭吃。夜间这里睡一回,那里倒一下。白日又要作挤牛奶,拾牛粪,赶着车拉水等繁重的工作。有时边拾牛粪就边倒在地下睡起来了。有一天,老头子丈夫命令她立刻套车搬家。她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没有做过这套车的事情。她个子小,力气又弱,把牛拉到车前,却抬不起车辕。老头子丈夫看见她作的不好,一面骂着:“我白白地养活着你!”一面拿来一把长柄斧子,猛的就向德里格尔的头部砍去。她的左额角被砍进去了一个大沟,鲜血流满了脸。今年,德里格尔已是三十七岁的人了,额上的伤疤依然存在。她谈起了这件事,指着她那伤痕说:“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了。我一摸到这伤痕,我就想起了我那挨砍的日子。”
枣红色的马,愿意随着自己的群跑;
我这颗热烈的心,
经常向着你。
生长着的一棵好花儿,
被风吹动着;
在我的心眼里,
你是永远离不开的。
德里格尔给姑娘们叙说了这个蒙古民间流行的歌子,她深深地喜爱这个歌子。她说,在她被那老头子丈夫砍伤后的第四年,她爱上了一个与她年岁相同的勇敢而英俊的牧人色顿布,“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爱情哩!”可是,没有多久,就被丈夫发觉了。
“今天出去看到了什么人?”
“没有看到过谁。”
“草场是平的,你瞒不过我的眼。”
丈夫每天逼着她说出谁是她的情人,用皮鞭子抽打着她的全身。“想起了我的皮鞭子,她就不找她的情人去了。”她丈夫笑着对他的牧工们说。可是,真正的爱情不是鞭子所能够赶走的。德里格尔坚强地反抗着他的鞭打。有几次,她实在忍受不住了,就跑回了娘家。但是做妈妈的总是说这是命该如此,过不几天,又把她送回婆家去。
老头子丈夫命令他的许多佣人来监视德里格尔。她与色顿布很难见面了。但是,就像那歌子里所描述的那样,她的心是向着他的。色顿布呢?也是一样。
他俩巧妙地利用着一切办法进行联系。色顿布经常骑着马在草场上放羊,向他遇到的邻居打听德里格尔的生活情况。色顿布在牧主的邻居中找到了不少的同情人,当着德里格尔发觉了这些人是在同情着他们的时候,每当外出拉水、拾粪,总是请这些人把消息传给色顿布。德里格尔说:“即使是她在几十里以外,她也能够照着约定的时间见到我的。”
可是,德里格尔终未能找到和色顿布结婚的机会。有一次色顿布从阿木古冷回来,染上了严重的伤寒病,一个月以后就死了。在色顿布死去的那年,正是伪满洲国把内蒙古划成许多小部落的时候。德里格尔和色顿布的家正好被划在一个部落里。而这时,色顿布的母亲已给他娶了一个过去根本不相识的老婆。色顿布病倒在他家的蒙古包中,发着高烧,天天喊着德里格尔的名字。德里格尔的蒙古包就在不到五十步远的地方,他在包里喊,德里格尔就在外边应着。这时,她真的不怕她那老头子丈夫的皮鞭子了。“你打死我,我也要与色顿布好。”她坚强地反抗着。丈夫不让她去看色顿布,她却一定要去。她去了,坐在色顿布的身边,可是说不出一句心疼的话。因为色顿布的妻子就在一边侍奉着他。她眼中流着泪水,看着他唵了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德里格尔过去在婚姻问题上不幸的遭遇。
末了,她又向年青的姑娘们叙述了一首题为“月亮”的蒙古民歌。这首歌子,在她看来,就是她那辛酸、曲折生活的烙印。
十五的月亮,
在空中像灯笼;
十五岁的小孩子,
是父母的灯笼。
二十五的月亮,
也是空中的灯笼;
不到二十岁的恋人,
他是我的灯笼,
我是他的灯笼。
父母没有真正把德里格尔当做灯笼,小小的年纪,就把她无情地嫁给了一个近四十岁的老头子。色顿布和德里格尔互相看做灯笼,可是,色顿布不幸地死去了。只有今天,她才能够愉快地寻觅自己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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