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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冯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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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3-03-19
第8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悼冯至
卞之琳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所去年初就向所内外征稿编《冯至先生88寿辰纪念论文集》,准备在今年9月17日适时出版。我感到义不容辞,答应写一篇《诗与小说:读冯至创作〈伍子胥〉》的文章。君培本人听说我的选题,很高兴,因为现在少有人谈他这部小书了。
老来君培还是爱护新生事物的,他总是有选择的。也许只能算是年迈人的偏执吧,一些“代沟”( ?)总碍难跨越。例如我们都看不惯超前消费的吃喝玩乐风,摇滚乐什么的新时髦,写白话新诗盲目从台港转搬西方部分现代诗不用标点而加以强化到一律废除标点的花招,等等。体质上我们的不同情况中也有相同点:行动欠灵便首先从腿脚开始。也算是对我60岁下“干校”劳动还照我急性子走路的习惯节奏、捷步方式的惩罚,如今我在这方面是后来居上了。至于我手抖却本来在先,30年前我就开始不能用毛笔和钢笔以至只能用圆珠笔写蝇头小字,因为一放松就会成鬼判符。年来我们都尽可能少出外,谢绝社会活动。然而令我望尘莫及的:君培直到最近还会给人家题字、有求必应,还曾给文学青年开的书店写大字招牌。他文思敏捷,写文章一篇接一篇,挥洒自如,文风从容或恣肆,偶尔写些诗,诗风明净或锋利。一年来他为上海《文汇读书周报》就写了七八篇专栏文章《文坛边缘随笔》。这些都不减当年(40年代),十分耐读。
我们现在还同属一个单位同住东城,却已难得面晤,只有通过电话交谈几句。
去年9月17日,我也只有在电话里祝他一声寿。过几天我从电视新闻中得悉胡乔木去世,想到他和我差不多,不爱看电视,当时顾不来看《新闻联播》,当晚可能没有看,就在电话上告诉了他这条不幸消息。他听了不由得一怔,随即感叹说,“唉,又是在秋分季节!贺麟也就走在这几天。传说秋分、春分是两个关口。歌德作古是在春分节。”我暗想总还有不少个“立春”、“立秋”在前头。可是过几天他又住了医院,问他家里人,说是没有检查出什么,我也就不以为意,他这几年已经出出进进了几次医院,不久我向他家里探问,他回家了,亲自接了电话,说是住医院反使感觉虚弱。后来他又进了医院,再回家却不能亲自接电话了。《纪念论文集》编辑组担心了,告诉我说已收到了不少篇稿子,准备抓紧超前编印出这本书。我听说了心情沉重,决定尽可能排除一切干扰,赶写我这篇稿子,无奈愈急愈理不清文思,冬天白昼短,我还连续熬了一些夜,终于在年底前把还处于提纲状态只是还安排得前后能呼应的几条文稿交出去,赶上《纪念论文集》的当班车,不使它太误点。
今年2月16日(“雨水”节前两天)得悉君培病危,我和冰夷、可嘉,同车冒大雪去协和病房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处昏迷状态,我们只有和陪侍她父亲的姚平到会客室交谈了几句。2月22日噩耗就接着来了!
我生平第一次学写了一副挽联,怕不合格,排成分行新诗形式如下:
春也要分,秋也要分,
像今岁还刚过了几天“雨水”。
东能融合,西能融合,
想四季都有通人翘首“风旗”。
   1993年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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