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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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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3-04-26
第8版(副刊)
专栏:中国匹克杯精短散文

  黄尘
沈仁康
“尘埃”“尘土”“灰尘”是人们不喜欢的东西。但是人世生活又离不开它。太洁净了,也就不叫生活了。佛家称人世为“红尘”,我们称社会也为“尘世”。“尘土”中固然有不洁不净的一面,更有壮美、潇洒、雄奇的孕育。
五十年代初,我到北京读书。那时,从漠北塞外吹来的风沙,湮没了整个春天。等到风沙过去,已是夏天了。那风既冷又硬,挟带着黄尘和砂粒,使蓝天变色,使春天萎缩。黄尘能钻进双重窗户,每天在你的桌面上铺上不薄的一层;黄尘也钻进人们的衣领、发际,停留在人们的眉间及所有的皱纹中。那尘,黄中带红,那砂扑打有劲。风沙大时,我们过城门洞,不能迎风走,只能躬起腰,背朝风头,退着走。好在那时车少人稀,很少交通事故。
曾几何时,这风沙小了,黄尘小了,三北防护林及几十年不懈的绿化造林,有效地逼退了风沙黄尘。这不是黄尘中站起的壮美和雄奇嘛!
八十年代初,我在深圳特区,再次经历了黄尘滚滚的洗礼。
那时候,特区甫始,百业起步。人们也搞不清某处某地是在盖楼还是在筑路,是在修立交桥还是在建公共设施。只见推土机在并头前进,载重车在连线吼叫,抓土机的长臂在左右摇摆……尘土,黄尘,红尘,冲天而起。原来的青草池塘、竹篱短墙、泥砖陋屋,还有那条弯路、几株苦楝,统统在尘土中消逝了,不见了。
那尘土是十分调皮和顽固的,似乎比北方的风沙更有粘着性。它落在衣服上,决不是拍打几下就自愿离开的。它紧紧吸附在一切可以吸附的东西上。我走进一处筑路的指挥工棚,指挥长在黄尘中叫喊着,电话机、放电话机的桌子上,他的垂下的蚊帐毛孔中,都是一片黄色。他的屁股上,两团黄色更浓更深,因为他坐下时从不抹凳,他的裤子就是抹布。北方的风沙伴着寒冷,这里倒没有硬风冷风,但有酷暑,汗水在敷满黄尘的脸上,淌出许多沟壑,汗水使得黄尘在衣衫上更有吸附性。
一位诗人惊叹黄尘之大;惊叹那黄尘浮悬在空中久久不肯降落,等待着新的黄尘的补充;惊叹着这个工地和那个工地相似难分,都是滚滚黄尘;惊叹着黄尘中的指挥长和工人一个色调……
就在这黄尘中,路桥现出了雏形,楼群耸起了脚手架,花园初呈了绿色。继而,六车道四车道的阔路,几十层的大厦,统统成长了、完工了。一个新的都会诞生了,用的是世界侧目的速度。它的雄伟美丽与黄尘如此地缺少联系;当年连眼珠子都染黄了的指挥长、工人,如今换上西装,徜徉在街头,其间也如此地缺乏联系。可是,它们恰恰又有那么深刻的联系、那么不解的联系。
我是看过黄尘成阵的,我又看到了黄尘之后的繁华。我跟着哼哼街边送来的音乐:
红尘呀滚滚,
痴痴呀情深……
音乐高亢而悲壮,有点燕赵的韵味。
我经常走动在珠江三角洲各地,以及其他城镇,我也经常看到熟悉的黄尘,以及黄尘过后的图景。那雾一样的黄尘有着魔术师的品格。
我仍是不喜欢黄尘的,不过,我又觉得我们需要这黄尘。
(作者单位:广东花县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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