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俳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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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3-12-17
第8版(书评)
专栏:书人书事

  俳缘
袁鹰
这是一卷别开生面而又精美喜人的短诗:日本现代俳句和中国汉俳的对译合集。
俳句是日本一种传统短诗体,至少有四百多年历史。它形体最小,只有十七音(五、七、五)一句,在日本有广泛的作者群,且逐渐传到海外。据日本朋友说,目前从事俳句写作的专业和业余作者,以数十万计。汉俳则是中国诗坛上的新兴诗体,参照日本俳句形式,成为十七字(也是五、七、五)的三行小诗,它的问世,不过十二三年,作者大约仅有一百位左右。然而我们面前却出现这么一本合集,包括二百零三位日本俳人的二百零三句俳句和二十位中国诗人的六十九首汉俳,兼收并蓄,日文与汉文对照互译。这在日本俳句和中国诗歌史上,可能都是开辟鸿蒙头一回的盛事。若问它的因由,可以归结为两个字:俳缘。
回想“五四”前后,致力于诗界革命的前辈诗人们,开始写自由体白话诗,以此开辟中国诗歌的新纪元。他们从欧洲也从印度日本等东方邻国寻求精神上和艺术上的“他山之石”,孜孜矻矻,不断探索。日本俳句就在那时期被介绍到中国。它那擅于在有限字句中表现瞬间景象与情思的特色,那种如古寺钟声般清寂而余韵悠悠的艺术魅力,同中国古典诗歌追求情景交融、凝练含蓄的意境有许多相通之处(中国的唐诗一千多年前就传入日本了),因而自然就受到中国诗人的注意和欣赏。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当时一些诗人如冰心、宗白华、俞平伯的笔下便出现一批精巧晶莹的白话小诗,同俳句的韵味十分相近。
如果说那些小诗,或许只是偶然地、间接地从俳句得到过借鉴和启迪,80年代的汉俳则是完全地、直接地得力于俳句的催生了。赵朴初先生那句“和风起汉俳”,道出了二者的因缘。1980年5月,已故的日本俳人协会会长大野林火先生率领日本俳人访华团来北京,当代的中国诗人得以结识当代的日本俳句和它的作者们。以诗会友,汉俳便在温煦的春风中应运而生。第二年,林林先生一行应邀回访,笔者有幸随行,一路上同日本俳友探讨俳句,也写了一些汉俳,可以称作一次樱花时节的“俳之旅”吧,也可以说又续了段俳缘。从那时起,十年来,我国报纸和文学刊物上陆陆续续发表了不少汉俳,总的数量虽不算多,却如小溪春水般汩汩长流。吟咏对象逐渐从交往友情扩展到社会生活和自然景物的感受,作者范围也日渐扩大,不仅有专业诗人,还有更多的业余爱好者和青少年,使人欣慰和兴奋,仿佛看到壮阔的远景。
日本现代俳句协会是日本全国性俳人团体之一,会长金子兜太先生多次率团来访,访华团的俳人们每次回去都写了大量中国山川风物和人文景观的作品,也多次同中国汉俳作者切磋俳句与汉俳的异同。作为交流和研讨的产物,去年便酝酿共同编印一本俳句与汉俳的合集。编选、审订、翻译工作双方各自负责,印刷发行由日本现代俳句协会承担。一载辛劳,《现代俳句·汉俳作品选集》终于在今年9月顺利问世。合集中二十位汉俳作者近七十首作品,可说是近年来汉俳的一次小小的展览,显示了题材形式的多样化和立意、内涵的深化。这种三行小诗,从体裁上看极似古典诗歌中的短歌、绝句和小令,中国诗人一般都比较熟悉,似乎写来不太费力。然而说不定也因此不知不觉地束缚我们文思和笔墨的创新。
这样,我们从这本合集中读到另一种形式的汉俳,就自然会产生空谷足音似的清新感。钟敬文老人的“花事到荼?/又错过赏花时节/且待来年吧”(《错过》),陈明远的“凉僵的嘴唇/惨白的疤痕之下/涌动着渴望”(《冰河》),晓帆的“一片片秋叶/染红了一方笑靥/梦中的彩蝶”(《秋叶》),它们的新颖构思、凝练手法和幽邃意境,同合集中日本同行的不少佳句,一样地耐人咀嚼品味。
1935年朱自清先生回顾“五四”以来日本短诗和俳句介绍到中国引起当时诗人模仿的兴趣时,曾经指出那时期的不少作品,“但只剩了短小的形式,不能把捉那刹那的感觉,也不讲字句的经济,只图容易,失了那曲包的余味。”(《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新文学运动早期的白话小诗,自有开一代诗风的历史功绩,但也不可避免地有稚嫩的一面,朱先生以选家的眼光,也是爱之深而责之严吧。但他指出的毛病,在今天的汉俳中恐怕也是多少存在的,所以林林先生作为合集的中方监修人,在序言殷殷“期待汉俳的语言精炼留有余味,富象征性,显出钟声余韵的悠扬。”这是很有见地的。汉俳如果在向古典诗词小令汲取菁华的同时,还能更多地借镜“五四”时期和当代那些精粹优美的小诗,当然也借镜日本古典和现代俳句的名句精品,走自己的新路,就一定能开拓出一片芳草芊芊的绿地。
俳缘会世世代代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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