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风尘别有情——兰新复线建设工地采访纪实之二 [复制链接]

第1版(要闻)
专栏：新铁路工地巡礼

　　大漠风尘别有情
　　——兰新复线建设工地采访纪实之二
本报记者　严冰
（一）
戈壁是沙、石的海洋，我驱车前往戈壁的深处寻找那些在沙、石的海洋上架设金桥的人们。
开山的炮声自远方传来，戈壁的尽头出现了两条黑线，我们要采访的复线建设工地到了。
虽说是戈壁滩，也并非一马平川。这方圆几百公里的“疙瘩滩”，高高低低，起伏不平，机械化作业工具用不上，用镐头刨吧，且又面对的是绵延几百公里的戈壁特有的红胶土，关西壮汉一镐下去，连个白点都留不下。软的不行来硬的，钻眼点炮，可用平常铁路施工用的风钻刚钻到半截，钻头就被泥石夹住，拔不出来，最后大家找来了煤矿用的煤电钻。我曾亲自一试，电钮一按，这大家伙嗡嗡一响，人跟着震颤不止，几个小时下来，眼直唇白，类休克状。钻眼打好，炸药埋毕，电线连上，轰然一响泥沙俱下，这时的景象最壮观也最感人，只见硝烟滚滚升起，沙石迎面扑来。为不影响既有线路的运营，几百名路工、民工抄起手头的工具，不避沙石如雨，一齐扑向铁轨，搬石头的搬石头，扬灰的扬灰，瞬间两根铁轨被清理一新，火车长鸣而过，可人们的身上就剩两只眼睛还在炯炯放光。
陪同采访的兵团工一师复线指挥部的吴伟谋总工叫住一个正在和人们一起清理沙、石的中年人。
“陈指挥，您真是身先士卒啊！”我上前打招呼。
“风季马上就到，我们的工地正对着‘百里风区’，得抢在起风前，把路基成形。我们是小风大干，大风一样干，没风拚命干。”像今天这样尘土飞扬的日子在“口内”已令人闭门塞步，在这儿却正是拚命干的时节。
“开工以来，刮过大风吗？”我问。
“前几天刮过一次，算是大风的先头部队，想给我们一个警告。”记得我在来新途中经过这一带正值半夜，忽听得狂风大作，似有千军万马埋伏于此，此刻一齐刀兵齐举，喊声震天，车厢也随之嘎嘎作响，似在摇个不停。那么车厢外的陈指挥他们呢？
大风起处，陈永宏指挥迅速冲出营帐，几次被风掀倒，最后蹲步前行，他最关心迎风坡上的桥涵工地，风度计上的指针已指向“十”，但是这里没有一个人躲避，手推车平时三个人推起来行走如飞，如今六个人十二支有力的手臂一齐用力还摇摇摆摆，进三退二。苦战四小时，大风退缩了，一座崭新的厢涵巍然成形，然而当陈指挥回到驻地，却发现他们住的营帐已被撕成千条百缕了。
西北恶劣的自然环境，艰苦的工地生活条件总令来人听得、看得瞠目结舌，可这些常年在西北铁路工地上奋战的硬汉们却总是用淡然一笑、“习惯了”来回答你。陈指挥就是这样来回答我，也是这样来回答他的大哥的。
上复线建设工地以后，陈指挥的大哥，一个乡镇企业的厂长从远在千里外的家乡——江苏扬州来看望兄弟，老人穿过寸草不生的戈壁滩，一下汽车看见这里四面透风的帐篷、黑暗低矮挖地三尺搭成的地窝子，听说吃水还得到几十甚至几百公里外去运，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青菜，顿时潸然泪下，硬要拉兄弟走，说：“到了咱老家，凭你的经验，舒舒服服，一个月拿上千把元那是小意思。”死拉硬拽，可陈指挥还是没有离开复线建设工地。
在兰新复线建设工地上采访，你会突然听到北京话、上海话、广东话、江苏话、浙江话，会惊奇地碰到像陈指挥这样来自沿海的西北人，他们大多是五六十年代支边来到西北，如今鬓毛已衰，可乡音未改，这几年他们通过鸿雁传书，通过探亲访友，发现自己原先贫穷破旧的家乡经过１４年改革、开放春风洗礼，已面目全新，尤其是个人生活水平提高极快，他们一年的收入往往还抵不上亲戚朋友、同学战友一个月的收入，他们也曾不平衡过，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兰新复线等一大批带动西北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的修建上，寄托在整个西部经济的崛起上。
（二）
告别可怕的“百里风区”，我继续前行。
复线即日开工的消息传到曾参加兰新线建设的铁一局，听说要重返当年父兄战斗过的战场，人人身上都憋着股劲儿，有的多年施工在千里外的大秦线，接到通知后连夜降价变卖家具星夜西驰；有的因为走得急，家属都来不及通知，有２／３的家庭不知突然之间亲人去向何方；有的老职工已经退休正在做“高价老头”，此时也辞活而去，要给施工队当顾问，为国再立新功。
在铁一局复线建设工地上，还有一位骑着自己掏钱买的摩托指挥施工的队长，他叫郭仁为。郭队长的父亲是“老兰新”，临行时父亲病重在床，听说又要修建兰新线了，老人又是激动又是着急，他知道一队之长责任的重大，挥挥手让儿子赶快上工地。郭队长忍痛归队后，发现茫茫戈壁，战线漫长，施工车辆又紧张，一咬牙，自己掏钱买了辆摩托。上工地后不久，气温骤降，为抢工期，这些兰新人的后代发誓“冬季不休兵，工地过春节”。去年腊八那天，气温下降到零下３０摄氏度，哈气也成霜，郭队长冒着凛凛寒风，巡视戈壁滩。当走到桥涵工地时，天色已黄昏，可这里为何工人还没散去，郭队长下车一看，只见大家正站在齐膝深的冰水里，顶着寒风一锨锨挖桥基，汗水结成了冰，个个成了冰人，郭队长这个辞别病重的父亲也没落泪的硬汉眼圈红了，掏出香烟，一根一根点燃，含泪说，“弟兄们，抽根烟！”
怀着对兰新线独特的感情，三秦子弟兵率先在哈密——瞭墩间铺下第一根钢轨。（三）
雪片搅着风沙抽打着祁连山，铁道部第二十工程局建工处项目部经理贾志利率部填筑路基，精兵强将，好鞍好马，不一会一段平整的路基已成形，拿来世界最先进的核子密度仪一测，密实度９０％。大家喜上眉梢，因为达到了铁路路基成形标准。
“不行，扒了重来！”没想到，这位贾经理却发了脾气。
雪下得更大了，直下得沟满壕平。贾经理带着大家又把一层一层路基洒上水，铺上坚硬的砾石，找来修高速公路用的震动碾压实压光，再用仪器一测：密实度９５％，达到了修高速公路的标准，这才罢休。
原来这支刚从济青高速公路上撤下的筑路大军，带着胶东半岛的仆仆风尘，也把世界银行贷款项目施工所要求的菲狄克条款带到了兰新复线建设工地上。他们怀着对铁路建设的崇高责任感，严格按菲狄克条款规定的规程进行操作，他们所筑的路基比一般铁路路基密实度高，上面甚至可以跑汽车。这段路基被评为唯一的“样板段”。
兰新复线工地采访１８天，千里戈壁滩来去匆匆，从此，我的感觉不再荒凉。因为，在关闭的井架边，在闲置的煤堆盐海旁，一半以上的复线路基已经成形，１００多公里的铁轨正在向东西延伸，几百座桥墩涵洞已挺起胸膛。人们可以相信，又一条将给西北乃至全国经济带来新的活力的钢铁大道将飞跨东西。（附图片）
题头照片：铁道部第15工程局的职工昼夜奋战在兰新铁路复线工地。赵延凤　谭德虞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