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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樱花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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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09-19
第8版(副刊)
专栏:

  走过樱花树
陈玲
留学英国时,我家门前,隔着一条窄窄的汽车便道,便是一片绿草坪。去年夏天来这儿看房,还没进门,我就先看好了这个住宅区。好像也注意到了沿着汽车便道的草坪上那一排枝叶茂盛的树木,但我一眼相中的,却是门前这片绿草坪。
夏去、秋来、冬至,叶黄叶落,唯有这片草坪绿不败,即使偶尔枯黄了几天,一逢雨水,就又茵茵地绿成了一片,绿成了我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一片。
进入4月的一天,我在楼上的卧室偶尔望了一眼窗外,忽然发现那排与窗平视的树木渗出了星星点点的粉红,一股新鲜的感觉不禁使我又惊喜、又快乐:“呀,这些树原来会开粉红色的花!”
就好像是一夜之间,那粉红色的星星点点骤然就盛开成大片的花团,花瓣叠聚成花朵,花朵簇拥成花团,花团伸延成大片的粉红色彩,每一瓣花瓣、每一朵花朵、每一个花团都在极尽空间地渲染自己美丽。她们簇拥着、怒放着、扩张着,招招摇摇,将原先简简单单、并不醒目的树木一下子膨胀成一片拔地而起的花海,就像一首乐曲的最强音,倾其力量和激情向这世界宣告:“这就是我们的生命”。我被她们三季的平淡无奇后突如其来的绚丽辉煌所震撼了。
那天去朋友家做客,忍不住对朋友说:“我家门前那排树花开成一片,漂亮极了。”朋友问是什么树,我答不上来,朋友就说:“我在南京大学时,附近有一片樱花树,也是这个季节开花,远远望去,像一片花海,那才叫漂亮壮观呢。”我动情了:“什么时候回国我一定要去你们南京看樱花,我出生时妈妈给我取名小樱,说我出生在樱花盛开的时候,也希望我像樱花一样美好的意思,可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樱花呢。”
在朋友家吃完饭,我们便沿着附近的小湖散步闲聊,忽然朋友指着一株开着与我们家门前的同样的花的树说:“这就是樱花树。”这就是樱花树?!我惊喜得恨不得立时三刻就回家,好好看看与我的生命那么亲近的家门前的樱花。
可当我怀着这特殊的感情再望这片令我震撼的樱花,却陡然生出终会毁灭的忧伤。这片樱花已经这样红红火火地盛开了一个星期了,这样轰轰烈烈地挥洒生命,终究也会有颓然败落的那一天。我越是感慨这片张张扬扬的亲切和美丽,越是不忍去想她们在我面前花瓣纷落的凄凉,甚至一阵风来,一阵雨来,我都不自禁地要担心不要打落了花瓣。我的眼睛不由又移向那片绿草坪,我想遁进常绿的生命,躲避开樱花败落的悲剧,有几天我故意对门前的花海视而不见,不再低头察看是否有落英,也不再抬头比较樱花树是否瘦了。尽管我知道樱花已经开始凋谢了,但我拒绝去注意这些变化。
然而,有一天早上开门上路,我却又一次被震撼了:门前便道上竟满是樱花的落英,她们一簇簇堆积在两侧,一片片撒满一路,洋洋洒洒,浩浩荡荡,像粉红色的雪片,一阵轻风吹过,飘扬起舞,随风旋转,又快乐地扑回到姐姐妹妹中间。而那落在绿草丛中的樱花瓣,竟像是从绿色中新生出的粉嫩,星星一样点缀着绿色的草坪。在地毯一样的粉红色团体的衬托、铺垫之中,正在缓缓脱去绣袍的樱花树已经露出了秀气,轻快的新绿,像是又一首春的旋律即将开始。
我惊呆了,生命的陨落竟可能是这般美丽,乐观、亲昵的凯旋和新生,完美得不给任何悲观留下丝毫的空间。一种不可抑制的生命的欢乐从全身心升腾起来,如果我在每个季节都能尽全力做好这个季节的“文章”,我的生命不是也能这样不留下一丝悲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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