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之花 [复制链接]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文学副刊

　　祥和之花
钱玉章
这幢三层宿舍楼住得很杂，居民来自十多家单位，相互间熟悉者甚少。我住在带小院的一楼。搬来三个月后，我不知左邻右舍及二楼、三楼四家分别是何单位人氏、姓啥名谁。好像家家的节奏都转得差不多快，每天都在为一些大事小事忙忙碌碌，脚步匆匆，似乎谁也没有过剩精力相互打听什么。每天上班大军一走，整座楼就显得空荡冷清；下班回来，各家总会不约而同地打开洗衣机、电视机、收录机，各种音响把小楼包围起来，吵得热火朝天。各家都封闭着一方小天地，上演着各种各样的属于家的故事，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这自然是人之常情。不过倒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比如：一些质朴的乡人风风火火来找亲戚，往往敲了好几家门，结果连一点蛛丝马迹的线索也未找到，只好叹气：“我们乡下从庄东头到庄西头，方圆好几里，没有谁家不知道谁家的；你们这里真奇怪，磕头碰脸天天见竟然互不认识，真怪！”的确，这也算得上一份遗憾。
平平淡淡的日子，有时也会冷不丁冒出些故事。是有点奇巧，搬家时，我家不慎摔坏了一只花盆，当时忙乱间很不经意将此弃置小院一隅了，不想一场雨后，破盆里竟钻出几株牵牛花来（后忆起，那是去年置盆于花架下落入的）。素爱养花的我自然“敝盆自珍”，覆土、浇水、施肥，悉心护理一番。很快地，这几株牵牛发展壮大起来，伸藤展叶，青翠欲滴。有的藤蔓噌噌噌爬院墙，大有“却疑春色在邻家”之状；有的藤蔓噌噌噌顺着滴水管爬楼壁，亦有几分“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豪情。７月初的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这几株牵牛花终于在藤丫间亮起了一只只艳丽的小喇叭，滴滴答答，吹吹打打，好一支气魄夺人的乐队！此情此景，将左右邻居及楼上两家都惊动了！
左邻说：“你家的牵牛爬到我们家开花了，真美！”右邻说：“你家的牵牛爬到我们家窗台吹号了，有趣！”二楼主人说：“爬楼的那几株你家别动好吧？让它爬到我们的阳台上开，我们也好沾些光！”三楼主人说：“你家到时候收集花籽一定给我们点儿，明年我们也在花盆里种几棵！”
自然我家人都高兴，乐呵呵地应答着。
此后，茶余饭后，四家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来看花、说花。左邻右舍的人目光轻轻地掠过矮墙，关注着牵牛的根部，常提醒我家莫忘浇水；楼上的人家则趴在阳台上，从俯视的角度关注着花叶的光泽。在日日看花说花的过程中，大家在不知不觉间相互了解了各自不少情况，且日趋深化。我不仅知道了三楼姓任，二楼姓辛，左邻姓甄，右邻姓桂（四姓组成“人心珍贵”，妙极也！），以及他们的工作单位、家庭人口，甚至连他们老家居处都了如指掌。
后来，我家收集了许多花籽，分送给不少人家，同时又有同楼的另外几家登门索要。想必，明年我们这座小楼，炎炎盛夏里一定会被这祥和的牵牛花号声吹醉的。许多陌生的脸孔陌生的心灵一定会变得熟悉起来。会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