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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沙群岛考古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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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4-10-04
第11版(文化)
专栏:

  南沙群岛考古行
中央民族大学历史系教授王恒杰
俯瞰散布于碧波万顷之上的南海诸岛,宛如颗颗璀璨的明珠。到那里去作实地考古和历史考察,是我多年魂牵梦绕的愿望。
在我国的古籍中,不乏有关南海的记录。伊尹《四方令》记录了远在商代南海的大龟等特产已向中央王朝进贡。春秋时期,楚国有个恭王,是中原大国争霸斗争中的一个失败者,大臣在他死后追述功德时甚感为难。子囊却云:恭王能“奄征南海,纳诸华夏”,在统一“南海”、开疆辟土方面有作为。迄秦汉之后,有关南海的景貌记述更是史不绝书。我国先秦时代从南海出行及南亚的交通往来,过去曾有一些零散文物可参证。1974年广州发现的秦代造船遗址,显示了我国古代在航海技术上的高度水平;同一遗址出土多枚秦半两,西沙亦出土秦半两,1993年海南又出土了秦半两,填补了西沙同广州之间的货币流通空白,这都证明我国先秦文献中有关南海的记录并非无中生有。
我于1992年5月15日登上一艘79吨渔船,随着马达声,驶入烟波浩渺的南海。经两天两夜的航行,即望见一个航标,船长讲,那就是北礁了。北礁实际是一个由珊瑚构成的大环礁,潮退全部露出水面,远看外为一圈礁石,中为一浅水塘,故尔古称南海诸岛礁为“石塘”。古文献称西沙为“千里石塘”,称南沙为“万里石塘”也就缘此而来。北礁是从大陆到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的必经之路,礁石涨潮时虽没于水中,但极浅,故航船误触礁者甚多。过去渔民从那里打捞到大批铜锭、石雕佛像、陶瓷器及铜币等。我曾从潭门一位干部家中见到一件青瓷洗,系南朝遗物。
我们过北礁又航行大半天,进到晋卿岛,值风暴骤起,即依岛避风。此后又经过4天3夜的航行,进到永登暗沙,我国的干贝多产于此。《四方令》所记商代的贡物来自南海,自然所指有南沙。而直到解放前的二三十年代,我国华南渔民仍在黄山、马峙(今太平岛)、奈罗(今双子岛)、铁峙(今中业岛)等地捕鱼捉螺,立庙树碑,搭棚种菜度日。去南沙的东西方旅行家,对此都是公认不讳的(见小仓卯之助《暴风之岛》及香港《南华早报》1933年8月28日)。潜水员于水下发现了半显露于礁砂内的一堆碎陶片,这是一件沉落的碎陶瓮,瓮为桔黄色,上面礁砂斑斑,为小口大腹,肩有四系,全然是唐代遗物,系盛水器。它同海南陵水各县所出陶瓮几乎如出一人之手。同样,在广东的唐墓中,亦有类似遗物出土。第二天船始西南行,进入阳明暗沙。下午,潜水员从暗沙与南钥岛间的礁砂中取回一片上面带有礁砂的陶片,去掉浮砂,只见上面布有两道横贯器面的弦纹,下有粗麻布纹,中间布有圆形戳印,印长径1.4厘米,短径1.1厘米,印圈中有一圆点,四周环有7个小圆点,全形如莲藕。这完全是一件压印硬纹陶片,应是径约60厘米以上的陶瓮的一部分,它同海南、广东所出的秦汉时代陶瓮相类,故尔当属秦汉时代海南和华南居民带去的水器残部。秦汉遗物印证了成书于公元一世纪的《异物志》确非虚辞。
船西行到福禄寺礁,礁未露出水面,在近中午时分,二副小陈说:“教授,我发现一插在水中的杆状物,看样子不易动。”我说再去一个人,不过小心别是什么爆炸物。不一会只见两人拖回水面,吊上一看,原来是一铁锚。我跑回取相机时,他们已敲去上面的礁砂。我阻拦已迟,只能取回一块带残锈的礁砂,拍了照。这是一只长1.94米的单翼铁锚,为今日渔民用锚的前身,属清末广东造,它为清末广东渔民常用锚。在福禄寺礁上尚采得青瓷多片,其中有的器底印有款文“永保长春”,器内底则有蟹纹、月中白兔等。同时还采得“元祐通宝”、“大德元宝”等。我们在郑和群礁及太平岛礁滩附近渔采和登礁的时间较长,得到了卫守太平岛的台湾方面官兵的亲切接待。从北子岛到南子岛自古至今,我国居民活动频繁。我们在这一带的礁盘、岛礁上采的标本比较丰富,内有汉代米字压印纹硬陶、宋代青瓷片、明末清初的团凤朵云残瓷碗及东汉五铢和熙宁重宝,嘉庆、道光、咸丰的通宝。它们足以说明,我国居民从古至今是郑和群礁及整个南沙岛礁的开发和经营的主人。
随后,我们驶向皇路礁。皇路礁也是一个潮退即露的环礁,在这个礁盘上大家共采得多件青花瓷片,器底款有“荣合”、“富”字等,一件为螺旋纹,大都是广东民窑产品。其他还有“熙宁重宝”古币等。再南行40余海里,我们就到了位于北纬6°20′的南通礁,乘退潮之时,几位渔民和我一起登礁。尽管礁砂刺脚卵石滚滑,我们仍采到宋元到明清时期陶瓷残片和数枚清代古币等标本。其中一件青花残瓷片,碗底外有一方款,碗内有一长柄直伸的青花叶,后经史树青先生鉴认应为用来作航海仪的水器的残部。自郑和群礁以远我们发现的大量唐宋及明清代遗物中,除已述及者外,还采拾到许多礁砂胶结的来自我国华南大陆的民窑陶瓷残片,印证了唐宋时期我国在南海的经营、宋代水军南巡南海的有关记录。大量明代陶瓷则昭示着郑和多次过南海下西洋的壮举,显示了中国居民在南海生产、生活的事实。迄今我国历代政府对南海行使管辖权亦顺理成章。
从南通礁向南航行,不知耗了多少时间,周旋了多少次,终于到了曾母暗沙北缘,到了祖国神圣的南疆,到了我从童年即憧憬的祖国最南缘。我凝视着那湛蓝的海水,波平如镜,可透视50米见底,下边珊瑚犹如盛开的多彩花丛,五颜六色的鱼儿游戏其间……南海美丽媚人。回首北望,距海南千余海里之遥,离北京则更为遥远,但我越远离北京,远离大陆,益倍感北京和祖国的亲切。
从南通礁到曾母暗沙只有两个纬度多的距离,我们却用了近8天8夜的时间。我们的水、食品及人的体力都已呈现困乏,油也有限了。我们始北返,就在一个紧张的夜间持续航行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了永暑礁,看到了招展的五星红旗。一靠岸,我握着来接我们的战士的手,已泣不成声。政委破例为我们加足了油,又叫小警卫员从头到脚把我浑身洗了个遍。他们就在大棚下叫我脱光,多难为情啊!“不怕,这里是男人的世界!”小警卫员边扒我衣服边喊着。入乡随俗,我照做了。这是20多天第一次大清洗啊!
难忘的6月18日,最后我们终于返回三亚,回到海南,结束了33天、3000多海里的航行。(附图片)
王恒杰在南沙礁上踏勘文物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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