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护金库的女英雄刘玲英

第1版(要闻)
专栏：

　　舍身护金库的女英雄刘玲英
浙江日报记者马雨农陆熙李建新本报记者高海浩
这是一位十分平凡的山区女青年。
３１岁的刘玲英，浙江省云和县局村信用分社的营业员。她瘦小文弱，朴实本分。她拥有的是：一个清贫的家庭，一份普通的职业，一颗平常心。
如果不是刘玲英勇斗歹徒，在身受３１处严重刀伤、右眼被刺瞎的情况下，仍誓死守护金库钥匙的热血壮举，这位平凡的青年女子也许依然默默无闻。
刘玲英的壮举震动了浙江，她那平凡人的职业观、价值观、人生观和为人之道才被世人所知。人们为之敬佩，为之感慨，纷纷捐钱送物慰问，写信表示敬意，呈现出近年来少有的追慕英雄的热烈场面。
人们从刘玲英这位平凡人的经历中看到：人生难得辉煌，辉煌来自平凡。
（一）
１９９３年农历冬至。局村，这个浙南山区的小村庄正在经受寒流的袭击。
中午时分，信用分社的负责人外出回收贷款，刘玲英独自当班，紧张地清理帐目，处理业务。整整１３年，这位“山妹子”一直在偏僻的山区信用社工作。如今她已成家，依然与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的丈夫分居两地。为了到县城农行调换破损的纸币，她昨夜回城，今天一早便赶回９公里外的局村上班，对此她早就习以为常。
突然传来的关门声，惊动了正在埋首工作的刘玲英，一名手持尖刀的歹徒疯狂地闯入信用社营业室。情急之中，刘玲英立即想到金库和抽屉里的５０００多元现金，迅速拉开毛衣领子，藏进一串钥匙。
“快把库房的钥匙和钱交出来！”眨眼间，歹徒已经闯到刘玲英面前。
“没有，我这里没有。”此刻，营业室的铁栅门已被歹徒关上。身高只有１．５５米，体重不过４５公斤的刘玲英，只身面对身材高大的歹徒，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快交出来，不然就杀了你！”已被歹徒勒住颈脖、尖刀顶住腰部的刘玲英奋力反抗，毫无惧色地喊道：“没有，就是没有！”凶残的歹徒猛地使劲，锋利的尖刀刺进刘玲英的腰部，顿时血流如注。她仍然顽强地回答：“没有，就是没有！”
疯狂的歹徒一边不停地威逼，一边举起尖刀向刘玲英的脸部猛刺，并残忍地挑出了她的右眼球。顷刻间，鲜血四溅，身受重伤的刘玲英终于倒在血泊之中。但她仍以惊人的毅力，竭尽全力叫喊“抓坏人！”直到被歹徒用斧头猛砸一下，昏死过去。
当生命垂危的刘玲英被送上医院手术台，见惯伤残惨象的医生护士都被眼前的“血人”惊呆了：刘玲英身上竟有刀伤３１处，其中头部２５刀，腰部３刀，臀部３刀，最深的伤口达１４厘米；头部被斧头砸伤处，右颞顶骨多发性骨折，内陷０．６厘米，颅骨骨折，凹入１．４厘米，右眼球被剜出，血淋淋地挂在眼眶上……医护人员含着热泪全力抢救这位女英雄，两个多小时缝合了１０３针！
就在紧张地抢救中，护士小心翼翼地掀起刘玲英浸沾血浆的毛衣，她以身保护的那串金库钥匙，带着鲜血和体温，赫然落在手术台上，手术室为之震撼。
“就是这串钥匙！”当县农行领导从护士手中郑重地接过这串沾满鲜血的金库钥匙，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在场的医务人员和闻讯赶来的干部群众，无不潸然泪下。
然而，此时的刘玲英仍在昏迷之中。“没有，就是没有！”“钱放没放好？”“帐还没有轧平，我要上班。”在死亡线上徘徊的刘玲英还在念叨，六天六夜的昏迷中不断重复这些话，此情此景，使在场的守护人员几乎天天陪着流泪。
经过医务人员的全力抢救和精心护理，顽强的刘玲英终于苏醒过来。首先念叨的还是出事那天经手的几笔业务，当听说她从县农行以破损纸币换回的３００多元现金失落时，便一再要求守护在旁的家人代她拿钱补上。家人深知刘玲英的脾气，坚持按银行规定赔上了这笔钱，刘玲英这才平静下来。
为表彰刘玲英舍身守护金库的壮举，省农行和当地政府相继给她晋升工资、颁发奖金。刘玲英对此感到不安。在县里举行的一次表彰会上，刘玲英对县委书记说：“又发奖金，是不是太多了。”一句平常人发自内心的平常话，感动得县委书记赞叹不已。
（二）
“刘玲英确实了不起。但为了５０００多元差点赔上一条命，值不值得？”在各种有组织或自发的讨论中，不时有人在对刘玲英表示钦佩的同时提出这样的疑问。在人们的生活不断富裕的今天，５０００多元确实并不算多。
“我只知道，这是公家的钱，不能让坏人抢去。”不善言辞的刘玲英平平淡淡地回答说。
也许是刘玲英实在太平凡了。当她的事迹上报后，省里专门组织了一个调查组赶赴云和山区进行全面仔细的核实。从刘玲英的同事、老师、朋友、乡亲、家人的口中，调查组难以获得有关刘玲英完整的“故事情节”，更听不到闪光的“豪言壮语”，人们都说她是一个本分人，公家的事毫不马虎，别人的事热心相助。
基层信用社相当简陋，而贫困山区的信用社尤为艰苦，工作与吃住合一，公事与家事难分。而刘玲英偏偏要把两者分得清清楚楚。公家的桌椅从不拿到自己的房间，就连电插座也是一边一个，从不“越位”。
刘玲英的亲友都说，找她贷款难，不如找别人。就在刘玲英受伤前不久，她妹夫为姐姐急需的１０００元贷款找上门来，理由很充分，为了发展养殖业。这本在信用社扶持之列，但妹夫的姐姐是另一乡镇人，上级有规定跨区不能贷，刘玲英毫不通融。为了不伤妹夫的面子，她送上自己省吃俭用抠下的１０００元存款单。
刘玲英的同事们至今难忘她的“特殊婚礼”。新婚那天，正巧赶上县农行集中全部信用社会计突击进行年终决算。刘玲英一声不吭，按时来到县城参加核帐。直到午饭时，她才向领导请假，说是出去办点事。３个小时后，刘玲英又回来继续核帐，并带来一包喜糖，宣布她已回家结了婚。同事们为之惊叹：３小时来回１８公里办婚事，闻所未闻。婚后，刘玲英便告别新郎，赶到远在另一乡镇的信用社照常上班。
刘玲英有两个家。局村有她父母的家。这是一幢年久失修的老平房，墙壁斑驳，露出黄泥砌成的墙体。门窗透风，房顶透光，除了几个破旧的箱柜，最值钱的便是一只电饭煲。县城里还有刘玲英自己的家。尽管最近组织上照顾她，暂时迁入两居室的新房，但仅有的几件陈旧家具反衬出小屋的空旷。这里唯一的“高档”产品就是那台黑白电视机。
刘玲英还有这样两个“家”：一个是公家，一个是自家。一重一轻，孰先孰后，刘玲英早已做出了选择。所以她甘于平平淡淡面对清贫，敢于不惜生命面对歹徒的尖刀。
（三）
刘玲英的事迹在《浙江日报》等报刊上报道后，省内一些大学校园里反响尤为强烈，在教室、宿舍，刘玲英成为大学生们议论的热门话题。
“如果你是刘玲英，将会怎样选择？”
“刘玲英不仅仅是为５０００元舍命流血，她是为了社会的良知和正气。”
“刘玲英正是从平凡中走来，所以才让我们感到可信可亲。”
“以前我们总以为，轰轰烈烈干大事，人生才有辉煌。从刘玲英身上，我们更应该学会安于平凡，从平凡走向辉煌。”
从平凡中走来的刘玲英，出过差错，也有苦恼。
她刚参加工作时，被分配到全县最远最穷的山村信用社。她哭着上山，甚至有过不干的想法，受到过旷工处分。后来她以加倍的努力弥补过失，认真踏实地干了４年。以后她又奉调另一条件更艰苦的山村信用社，一干又是４年，赢得了乡亲们的信赖。
她不会忘记令她铭心刻骨的一次差错。那次她从营业所取回周转金，途中不慎遗失，幸亏被好心人捡到送回，才避免了损失。她虚心接受领导和同志们的批评，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去年，她出勤达３３３天，名列全县信用社之最，全年会计业务量１．３４万笔，现金发生额６２７．９万元，无一差错，获得省农行先进称号。
刘玲英守护金库身负重伤后，医生和家人暗暗定下规矩，不让她照镜子，以免她见到被毁损的面容。在省城治疗期间，刘玲英终于从镜子里发现了疤痕累累的脸。她难以接受如此打击，双手捂住脸，久久不敢放下。接着她又被告知，专家会诊的结论是她的右眼将永远失明。刘玲英悲痛不已，哪个女人不爱美，何况她刚届而立之年。这位与歹徒搏斗誓不屈服的女英雄，忍不住泪流满面：“怎么办，今后怎么办？”
憨厚朴实的丈夫小潘深情地安慰妻子：“今后的路，我来帮你，我们一起走下去。”许多领导和医院的病友们闻讯后，怀着崇敬的心情，纷纷前来劝慰鼓励。刘玲英出院重返云和，数以百计的家乡父老乡亲涌到县农行，欢迎自己的英雄女儿回来。刘玲英重新燃起了生活的自信，她要选择以前从未想过的方式，报答党和政府、社会各界对自己的关心爱护。
县农行的领导前来探望刘玲英，询问她有什么要求，刘玲英郑重地呈上了一张纸，恳切地说：“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这是一份入党申请书，是刘玲英按住不听使唤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的心声。几位领导看着这份特殊的入党申请书，禁不住热泪盈眶。一周后，刘玲英所在单位的党支部经过郑重讨论，一致同意吸收她为中共预备党员。次日，县农行党委和中共云和县委先后讨论批准。
刘玲英觉得她已站在一个新的起点，又要面临新的考验。
为了表彰刘玲英的英雄事迹，中共浙江省委授予她“敬业奉献无私无畏”的匾额，并作出决定，号召全省人民向她学习。全国总工会、全国妇联、团中央和中国农业银行也相继授予她各种荣誉称号。
面对如潮的掌声、鲜花、荣誉、奖励，刘玲英愈加感到不安。在各种场合，她一再说：“我做了应该做的事，党和人民给了我太多的荣誉。”
刘玲英，依然是一个平凡人。（附图片）
下图：刘玲英面对鲜花、荣誉谦逊地说：“我只做了应该做的事，党和人民给我的太多了。”
右上图：受伤前的刘玲英。闻晓摄